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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闻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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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葆申说,当年楚武王和鲁女有一段感情,不过因为楚武王已经有夫人,并且是个女中豪杰,乃是邓国的国女邓曼,温柔贤淑,并且帮助楚国强大起来,所以楚武王不想再立夫人,邓曼也是楚武王唯一的一个夫人。

  鲁姬身为鲁国的国女,正准备嫁给当时齐国的国君齐僖公为夫人,齐国自从齐僖公的爹齐庄公吕购苦心经营开始,便已经走上坡路,身为儿子的齐僖公自然占了便宜,很多国/家都登门来说亲事,鲁姬美貌艳/丽,又是邻邦的国女,齐僖公自然看中了鲁姬。

  哪知道鲁姬出嫁的时候,其实已经怀有身孕,便是楚武王的。

  不过当时楚武王并没有阻止鲁姬出嫁,一来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夫人,他就算是把鲁姬娶过来,也是个妾夫人,鲁国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国女做妾呢?

  另外一方面则更重要,当时邓曼也怀了身孕,楚武王为了不刺/激夫人,所以并没有说自己和鲁姬的私情,这样下来,鲁姬竟然带着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嫁给了齐僖公。

  齐僖公没想到自己变成了接盘侠便宜老爹,成婚不久,鲁姬便匆匆说自己怀/孕了,齐僖公还很高兴,自己又要有孩子了,等儿子生下来之后,齐僖公越看越觉得,儿子不像自己。

  起初只是觉得不像,后来越看越不像,等公子纠渐渐长大一些,更不像是五大三粗的齐僖公了,透露着一股南蛮子的气质,有几分长得像是鲁姬,但是完全不像自己。

  齐僖公因为这个不喜欢公子纠,但是也没什么怀疑,直到后来,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都说鲁女在外偷人,而且还给齐僖公戴了绿帽子,齐僖公又在儿子的后肩上发现了一个伤疤,那便是吴纠后肩上的月牙痕迹。

  这个痕迹是鲁姬特意留下来的,为了日后给楚武王一个认子的机会,齐僖公渐渐发现,这儿子并不是自己的,但是这件事牵扯到了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乃是齐国的颜面,国君的颜面最大,历来历/史之中,国君被戴绿帽子的事儿并不少,毕竟国君只有一个,后宫却那么大,受宠不受宠的妃子都不能经常见到国君,这样一来,少不得有些“风/流韵事”,但是历来历/史中被爆出来的风/流韵事,其实不及十分之一,便是因为大家丢不起这个人,尤其是贵/族,更丢不起人,不想被人嘲笑,所以只好私/了。

  第二个问题是,牵扯到了鲁国,鲁姬在外偷人,说出来是鲁国的问题,但是鲁国也是要面子的,肯定不能承认,这就牵扯到了齐国对鲁国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则是公子纠真正的老爹楚武王的问题,当时楚国虽然并不算太强大,但是楚武王这个人,手段雷厉风行,他在位期间,楚国空前强大,已经在南面称霸一时,齐僖公又没有老爹齐庄公硬派,因此根本没办法和楚国当面叫板。

  基于这三个问题,齐僖公愣是生生忍下了,只是对公子纠越发疏远,对鲁姬越发厌恶,以至于厌恶到连累了幼公子小白,觉得幼公子也长得不像自己,还不如侄/子公孙无知亲/密,于是齐僖公就将公孙无知带在身边,让他的衣食住行,任何待遇,犹如太子一般,比齐国的三位公子都要强的多。

  很快的,鲁姬偷人的事情瞒不住,很多人都知道了,但是唯独他们不知道,鲁姬偷得到底是谁,毕竟楚国离得很远,谁也想不到是远在千里迢迢之外的楚武王,另外也是因为楚武王势力太大,一些知道内/情的人,却不敢说,只能守口如瓶,随着齐僖公过世,很多老臣也过世了,公子纠的身世就更加成了谜团。

  葆申说到这里,连忙恳切的说:“大司农,您背上有月牙伤疤,又是鲁姬的儿子,定然就是我先王的幼王子了,先王临终托孤,对当年的事情悔恨异常,经常与葆申提起,对您与鲁姬不起,想要葆申替先王将幼王子找回,弥补当年的缺憾,如今葆申终于不愧对先王,找到了幼王子您,请幼王子,一定要随葆申回国,以证身份!”

  葆申说着,竟然“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这可吓坏了吴纠,毕竟信息量有些大,与此同时被吓坏的,自然还有跑来偷听吴纠和葆申奸/情的熊子元。

  熊子元根本不知道竟然偷听出了这样天大的秘密,先王只有一位夫人,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是楚文王熊赀,次子是熊子元,并没有其他儿子。

  再加上熊赀和熊子元乃是一母同/胞,因此熊赀对熊子元还算不错,熊赀继位之前,熊子元曾经多番想要争位,奈何熊子元比起大哥熊赀来说,根本没有斤两,实在目光短浅,气度也小,楚武王虽然是个风/流人,但是内心明了,还是坚持立老大熊赀为太子。

  就算熊子元多番争位,但是熊赀继位以来,还是念在同父同母的份上,厚爱了熊子元。

  熊子元一直想要争位,无奈实力悬殊,一直未果,后来想要做令尹,但是熊赀不可能把楚国的大好江山放在一个莽夫手中,于是就立了自己的老/师葆申为令尹,这可气坏了熊子元。

  熊子元想当楚王,当不上,熊子元相当令尹,当不上,如今的计策,也只有熊赀没有儿子,等熊赀死了,自己就名正言顺的继承楚王之位,可是现在好了,熊子元偷听到了天大的秘密,原来先王不只是熊赀熊子元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幼王子,竟然养在齐国里,给齐僖公做便宜儿子。

  如今葆申想要迎回吴纠,熊子元心中警铃大震,也就是说,熊赀就算死了,就算没有子嗣,那么有名正言顺继承权的人,除了自己,还有吴纠一个!

  想要和自己抢楚王的位置,熊子元一听,哪里肯乐意,当即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这也算是新仇加旧恨了,那日暴打之仇,再加上今日夺位之仇,熊子元恨得牙根直痒痒儿,当即转头就走了,准备密谋大计。

  熊子元没有听完整,而营帐中的两个人根本不知道熊子元在偷听。

  吴纠听了葆申的话,并没有惊喜自己是个楚国的王子,按理来说,王子比什么公子,还要高一等,毕竟一个是王,一个公,公乃是王的封爵。

  可是楚王王子不同,楚王一来不进贡周朝,乃是“蛮夷”国/家,可以说是与周朝对立的存在,也就是与尊王攘夷的齐国对立。

  吴纠身在齐国,身份乃是齐国的大司农,突然成了与齐国对立的王子,于情于理,如何能高兴?若是这身份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被诟病到死?

  还有一个原因,吴纠也高兴不起来,那便是因为现任的楚王熊赀。

  楚国的国情乃是熊赀当/政,熊子元虎视眈眈,而熊赀又没有儿子,只有一箩筐的女儿,这样下去的后果是什么?万一熊赀一驾崩,那必然是身为弟/弟的熊子元和吴纠二选一继位,如此一来,熊赀就该比较了,熊子元再无/能,那是自己的亲弟/弟,同父同母,而吴纠呢?吴纠是个私生子,而且还养在齐国,熊赀是不是要思量着,若是楚王之位真的落到吴纠手中,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会不会被吴纠败光,无颜见列祖列宗?

  如此一来,吴纠岂不是熊赀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熊赀考虑到才华问题,觉得吴纠真的比熊子元要有才华,那也有另外一个不利面儿……

  如今楚王没有子嗣,不立太子,熊赀这次遣葆申来的目的也是因为吴纠有才华,想要拉拢吴纠来赚/钱,之所以拉拢吴纠,就是因为看在吴纠没有身份,不是威胁,并非是老楚人的层次上,吴纠如果变换成了王子身份,熊赀必然会觉得,若是吴纠功高盖主怎么办?之前的拉拢心思,顿时就会变成眼中钉的心思。

  吴纠沉吟了一下,思量到了如此种种,根本没有成为王子的喜悦,淡淡的说:“楚国特使,纠希望您能把今日的话,烂在肚子里。”

  葆申一听,满脸惊讶,说:“幼王子……您……您不愿跟葆申回国么?!”

  吴纠淡淡的说:“楚国特使,不是纠不愿,而是纠压根不能。”

  吴纠顿了顿,说:“楚国特使也是明事理的人,纠的身份乃是鲁国国女与楚国先王的私生子嗣,这件事情一旦曝光,楚王恐怕会觉得纠是一块绊脚石,而齐国呢?纠身为齐国的大司农,到底知道一些齐国的内部政事,从一个大司农突然变成了楚国人,特使您觉得,齐国人会放过纠么?”

  葆申是个聪明人,他一方面想要完成先王的嘱托,另外一方面,也想到这些问题,如今问题被吴纠陈列在眼前,葆申也犹豫了起来。

  葆申想要吴纠跟他回国,但是如果楚王真的针对吴纠,葆申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保证楚王,还是保证吴纠,会进入两难的境地。

  吴纠见他皱眉,便说:“因此……就当为纠好,也当是为楚国好,也请特使大人,将此番话语烂在肚子里,万不可对旁人提及一分一毫,若是让旁人听到了,恐怕要做文章。”

  葆申迟疑良久,这才点了点头,说:“幼王子说的在理,葆申……葆申惭愧,没有办法完成先王的嘱托。”

  葆申正在叹气,突然就听到“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也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通报,帐帘子“啪!”一声猛地打了起来,十分的猛烈,一个穿着黑色朝袍的高大男子快速走进来。

  这一下吓到了葆申,毕竟葆申正在和吴纠说一些“悄悄话”,突然有人进来,而且还是齐侯,怎么能不受惊讶呢?

  吴纠也吓了一跳,紧跟着就看到棠巫也走了进来,心中立刻明了了,定然是棠巫觉得葆申不安好心,毕竟葆申是楚国人,所以出去之后立刻通知了齐侯。

  齐侯听说楚国特使要和吴纠单谈,也恐怕葆申难为吴纠,毕竟他们才刚刚碰瓷儿了熊子元,就怕葆申精明,什么都明白之后,来找吴纠的晦气。

  因此齐侯火急火燎的赶紧来,扫了一眼葆申,连忙走到吴纠身边,说:“孤听说二哥的伤口疼,来人,快请医官来。”

  他说着又对葆申说:“楚国特使,真是对不住了,孤这边要请医官,实在不方便,就先请特使回营帐罢。”

  葆申看的出来齐侯很维护吴纠,也怕自己露馅,就连忙拱手,然后退出了营帐。

  吴纠吓了一跳,不知道齐侯听到了没有,不过齐侯似乎是没听到的,连忙说:“二哥,那葆申难为你没有?”

  吴纠笑了笑,说:“没有,楚国特使真的是来探病的,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齐侯狐疑,葆申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只是来探病,但是吴纠说没有,齐侯也没有多想。

  行猎还在进行,不过熊子元突然安分了起来,大家还以为熊子元是因为碰瓷儿的事情安分了下来,受到了教训,但是其实众人都想不到,熊子元是因为偷听到了吴纠的身份,这才安分了下来,准备自己的计划。

  行猎的后几天,葆申真是一反常态,之前他一直撮合吴纠和芈公主的婚事,但是后来,也不提起吴纠和芈公主的婚事了,而且还不让吴纠和芈公主独处。

  葆申的态度很有问题,不过齐侯没在意,因为葆申不撮合他家二哥和旁的女子,齐侯是最高兴的。

  不过吴纠明白,毕竟自己如今乃是楚武王的幼王子,也就是当/政的楚王的亲弟/弟,芈公主乃是楚王的小女儿,也就是说,芈公主其实是吴纠的亲侄/女。

  吴纠真/实的姓乃是芈姓,这样一来,吴纠和芈公主可是不能通婚的,楚国虽然地处南疆,但是也注重血统,葆申绝不可能祸/乱/了血统。

  吴纠这才明白,原来芈公主长得像自己上辈子的母亲,是因为芈公主隔代遗传太重,是自己的侄/女,这辈分差的有点大,吴纠看到芈公主的时候,总觉得十分别扭。

  这样一出狩猎,齐侯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解决了情敌危/机,狩猎之后,众人就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齐宫,楚国特使也回到了驿馆。

  葆申不撮合芈公主和吴纠了,这让芈公主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芈公主可不喜欢吴纠,她心中早就心有所属了,那便是如今齐国的谏臣东郭牙。

  东郭牙并非是楚人,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毕竟东郭牙的童年非常凄苦,父亲母亲死的都早,东郭牙很小开始流离失所,到处做苦力干活儿。

  东郭牙虽然从小智慧过人,但是这个年代想要成为谋臣,不只是需要智慧,还需要拍马屁,虽然很多贵/族,甚至豪绅都养食客,但是东郭牙注定成为不了食客,他那凌厉的口舌,让他去拍马屁,还不如让东郭牙做苦力。

  东郭牙几年/前还没有来到齐国,就在楚国做劳力,后来有一次机会,进入了楚国的王宫,在宫中做一个厮役。

  东郭牙在楚国做厮役的时候,并没有见过楚王,不过他见过芈公主。

  芈公主还很小,在花园中弹古瑟,不是很熟练,但是因为身为公主,又是楚王疼爱的小女儿,所以大家都巴结这芈公主,没人说她弹得不好,哪里不好。

  东郭牙那时候是个花匠,在花园中侍奉花草,就看到了芈公主,芈公主的古瑟弹得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东郭牙虽不是什么风雅之人,但是古瑟也精通一二,便顺手点拨了两次芈公主。

  当时芈公主要拜东郭牙为师傅,东郭牙自觉身份低微,不敢当芈公主的师傅,芈公主便说,这有什么,自己跟王父说一说,王父肯定会提拔他,以后就不需要在花园里做厮役种花了。

  当时东郭牙信了,不过芈公主只是一时高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当年芈公主还小,孩子心性,根本不知自己给东郭牙多大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东郭牙却没有得到半丝的回/复,后来心灰意冷,便离开了楚国,游走在其他国/家之中,但是都是当厮役,因为东郭牙的嘴巴太臭,而且性子睚眦必报,谁也不爱听他说话,一直流落,几乎将春秋的地图横插了一遍,终于来到了齐国。

  芈公主完全不记得自己答应东郭牙什么事情,只是记得当年有个俊美的师傅教过自己弹琴,后来芈公主长大一些,越来越忘不掉东郭牙,心中总是想起,这几年很多人来提亲,因为芈公主心中还装着那个俊美的厮役,便拒绝了所有提亲。

  芈公主没想到被/迫来到齐国,竟然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师傅,葆申不撮合芈公主和吴纠了,芈公主也高兴。

  她等回到了驿馆之后,便找到了葆申,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害怕楚国的队伍马上要回楚国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东郭牙了,便害羞的对葆申说:“令尹,芈有一句话,想对令尹说。”

  葆申见芈公主吞吞吐吐的,不只是什么事情,便说:“芈公主请讲。”

  芈公主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还是鼓足勇气说:“齐宫之中,有个中大夫叫做东郭的,曾经在咱们楚国做过厮役,当时芈见过他两面,是个有才之人,芈……芈对他……对他十分倾心,不知令尹能否撮合?”

  葆申听公主这么说,有些惊讶,一来是惊讶公主竟然有喜欢的人了,还是齐国人,二来惊讶的则是这个人乃是齐国的中大夫,中大夫的官阶已经不低了,虽然配公主还是有些低,但是这个中大夫的出身竟然是厮役,如此低微的厮役,能变成齐国的中大夫,简直让人震/惊不已。

  芈公主说完,见葆申愣神,慌张的说:“不知……不知令尹觉得东郭先生如何?”

  葆申迟疑说:“这……公主……那中大夫乃是厮役出身,恐怕吾王不会愿意公主下嫁罢?”

  芈公主一听着急的说:“令尹,那东郭牙好生有才华,只是在楚国的时候没有得到重用,他现在到了齐国,就变成了中大夫,日后定然飞黄腾达,等那时恐怕芈嫁不过去呢。”

  芈公主说的其实在理,不过东郭牙此时还没什么大名声,不像什么展雄展获臧辰,本就是名声在外的人,东郭牙此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大夫。

  因此葆申只是说:“公主,这样罢……葆申去打听打听,若是那东郭牙真是有大才,能配得上公主,葆申定然撮合好事儿,圆了公主心愿。”

  芈公主一听,顿时高兴起来,连忙说:“多谢令尹。”

  众人从猎场回来之后,葆申就开始注意这个叫做东郭牙的中大夫了,多番打听。

  原来东郭牙真的在楚国做过杂役,不止如此,因为他身份低微,还在其他国/家也做过杂役,什么苦没吃过?因此虽然是个文人,但是长得身材高大,性子也不穷酸,就是口舌不饶人,而且还睚眦必报,的罪过不少人。

  在来到齐国之后,东郭牙乃是膳房/中的伙夫,而且是最低等,都不能理膳,只是烧柴火的那种,后来竟然是被吴纠发现的,提拔他出来,引荐他做了中庶子,变成了吴纠的师傅,再后来变成了中大夫,如今在大谏部门,乃是一个谏臣。

  葆申这么一打听,顿时对这个东郭牙好感倍增,为什么?因为东郭牙是吴纠的师傅啊,吴纠真正的身份乃是楚国的幼王子,东郭牙和吴纠的关系亲/密,葆申自然愿意把公主托付给这样的人。

  葆申这么一打听,态度就很明显了,准备将芈公主许配给东郭牙。

  正巧了,东郭牙的寿辰就要到了。

  以往东郭牙乃是个杂役,没有名分,因此过寿辰都是自己过,也没有寿辰这样一说,不过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东郭牙乃是大司农的师傅,大谏之官的中大夫,可谓是名利双收,很多人想要巴结他。

  东郭牙这次寿辰也不想铺张,本就一个人老老实实普普通通的过去就完了,但是没想到,很多人想要登门贺寿,召忽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么一看,当即拍板,想要给东郭牙办个寿宴。

  东郭牙不喜热闹,不过看到召忽一腔热情,也不忍心拒绝,便点头同意了。

  中大夫的寿宴,很多人都会参加,不过因为东郭牙本身就穷的叮当响,府邸也不大,因此寿宴办得不大,就摆了几张桌子,请了一些相熟的人。

  哪知道这个时候,楚国特使却送来了拜帖,想要登门给东郭牙祝寿,东郭牙有些受宠若惊,葆申的说辞是,东郭牙曾是楚国人,因此东郭牙过寿辰,楚国人自当登门祝贺。

  这样一来,东郭牙也没有什么说辞了,只好同意,很多人听说楚国人来祝寿,东郭牙的身份那是非同一般,蜂拥一样也送来拜帖,希望能登门祝寿。

  如此这般,东郭牙顿时就头疼了,虽然祝寿能收回很多寿礼,但是……

  但是摆寿宴需要提前支出,东郭牙的俸禄不算少,但是东郭牙是个典型的月光族,并不是吃穿用度很奢侈,而是因为东郭牙记得小时候受的苦,总是将自己的钱散出去救助难/民。

  东郭牙的府邸是齐侯恩赐的,府邸是他唯一的家当,里面摆设挺寒酸,府中的下人很少,一共就一个管事儿,两个膳夫,两个小厮,连个侍女都没有。

  突然要摆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寿宴,人手就先不说不够了,东郭牙面/临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那就是……没钱!

  没钱置办寿宴,起初以为只是请相熟的人,那把自己那些积蓄拿出来,挤一挤总还是有的,大家也不会嫌弃自己穷酸,但是如今楚国人要登门,东郭牙总不好给齐国丢脸丢到楚国去。

  东郭牙琢磨了一天,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想出借钱这个办法来,等着办完寿宴,收了贺礼,把贺礼卖出去换钱,也是能还上的。

  提起借钱这个事儿,东郭牙还是十分爱惜脸面的,肯定要和相熟的人借钱,又不被笑话的,还有钱的,东郭牙只能想起一个人,那便是吴纠。

  的确如此,提起有钱,吴纠敢谦虚第二,恐怕没人敢自居第一。

  东郭牙今儿休沐,便找了个机会,自己一个人往宫里去,虽然吴纠有自己的大司农府邸,但是需要调养身/体,就被齐侯“软/禁”在宫中了,勒令他不得回府。

  东郭牙趁着休息,就进了宫,去找吴纠,打算说说这个事儿,哪知道吴纠不在。

  子清和晏娥在,子清端来茶水,说:“中大夫请坐,歇息一会儿,大司农马上就回来了。”

  东郭牙点了点头,虽然他是能说会道,平时也灵牙利齿,绝不饶人,不过今日是来腆着脸借钱的,因此还是有些忐忑,在心中不停的打着腹稿。

  吴纠还在放假,因此没事儿闲的,就带着棠巫经常去膳房跑,这回正好从膳房回来了,东郭牙刚想要起身迎接,结果就听到了召忽的大嗓门,笑着说:“公子,你这小笼包真好吃,皮子好弹牙!汤汁儿还多,好鲜!”

  东郭牙一听到召忽的声音,脸就黑了,因为今儿算是白跑一趟,若是让召忽听见自己跟吴纠借钱,恐怕房顶都要给他笑塌了……

  吴纠和召忽两个人笑眯眯的走进来,便看到了东郭牙,召忽手里还捏着一个包子,正往嘴里塞,惊讶的说:“大牙?你怎么来了?我知了!是闻着香味儿来的!”

  召忽不知东郭牙要借钱,吴纠则是笑眯眯的说:“东郭师傅来得正好,纠做了一些笋丁灌汤包,请东郭师傅尝尝。”

  东郭牙干笑了一声,因为心中有事儿,所以吃灌汤包的时候“嘶……”一声烫了嘴唇和舌/头,那里面不是水,而是鸡汤,滚着油,好生烫,烫的东郭牙嘴唇通红,上牙堂立刻冒出一个水泡来。

  召忽听到东郭牙的声音,侧头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说:“大牙连吃饭都不会,还被烫了,你几岁了?来,要不要召忽哥/哥给你吹吹?”

  召忽说着,手中捏着一个包子就凑过去,对着东郭牙烫红的嘴唇吹气。

  吴纠简直没眼看了,召忽挨着东郭牙那么近,吴纠这个位置看过去,好像召忽和东郭牙在接/吻一样,而且是还是召忽主动。

  东郭牙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滚/烫的嘴唇上,吹来凉丝丝的气息,除了一股包子味儿,其实还挺旖旎的。

  东郭牙眼神一沉,伸手拨/开召忽,召忽还啧啧两声,说:“哎呀,生气了?生气了?”

  吴纠见召忽一脸贱兮兮的样子,实在忍不得召忽“秀恩爱”了,连忙制止,岔开话题说:“东郭师傅,您特意过来,有什么事儿么?”

  召忽笑着说:“对啊,今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东郭牙见召忽在,哪敢说出来?轻咳一声说:“没什么要事儿。”

  召忽笑着说:“还真是闻着味儿来的?”

  吴纠见东郭牙这表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说:“东郭师傅,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么?”

  召忽见吴纠这么问,顿时也觉得今儿东郭牙不对,吞吞吐吐的,转念一想,突然把包子放下,撸胳膊挽袖子的说:“大牙,说,谁欺负你了,你召忽哥/哥去揍他!”

  东郭牙无奈的看了一眼召忽,召忽明明比东郭牙小,还一口一个召忽哥/哥,哥/哥来哥/哥去的,搞得仿佛是情/趣似的,自己还不自知。

  吴纠也是无奈,咳嗽了一声,说:“东郭师傅若有什么难事儿,纠能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东郭牙实在没办法,而且寿宴将近,若是再拖下去,明日自己就不休沐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单独找吴纠借钱,于是左思右想,便狠下心来。

  东郭牙稍微咳嗽了一声,拱手恭敬的说:“东郭是想……想管大司农,借些……钱。”

  他一说完,吴纠和召忽都愣住了,似乎没听清楚东郭牙说什么,因为东郭牙一直穷的叮当响,还到处散财,也没有管谁借过钱,因此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吴纠和召忽对视了一眼,东郭牙见他们一脸懵,无奈的说:“过些日子东郭准备办寿辰,本想办个小寿宴,请些相熟的人也就罢了,没成想大家太做脸,又有楚国使臣参加,这寿宴怎么也不能寒酸了,只是……只是东郭手头没钱,所以无奈之下,想管大司农借些钱,等过了寿礼之后,立刻归还。”

  东郭牙说完,吴纠和召忽又是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东郭牙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的时候,两个人突然“噗嗤”一声都笑了出来,召忽笑的爽朗,直接笑得肚子疼,“咕咚”一声歪在了吴纠怀中,笑得直打滚儿。

  东郭牙瞬间脸就黑下来了,一方面是因为召忽“嘲笑”他,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召忽倒在吴纠怀里,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

  东郭牙不像召忽,召忽对他的心思还懵懵懂懂,但是东郭牙一直心知肚明,只是不想点破让召忽为难,如今看到召忽和旁人亲/密,而且召忽之前还一心觉得自己倾心于吴纠,这让东郭牙心中如何能不醋溜溜?

  召忽还没心没肺的笑了一阵,对吴纠说:“公子,您就借给他罢,大牙穷不要紧,千万不能有失国体,穷到楚国人面前去啊。”

  吴纠也笑了笑,说:“东郭师傅放心,一会儿纠就让子清给您送过去。”

  东郭牙连忙拱手说:“谢大司农。”

  吴纠说:“不必谢了,对了东郭师傅,府上的膳夫人手够用么?置办寿宴怎么也需要一些膳夫罢?”

  东郭牙一听,顿时又干咳了一声,吴纠一下就了然了,笑眯眯的说:“一会儿纠再差遣些饭馆儿里的膳夫们去东郭师傅府上帮忙,应该就够用了。”

  东郭牙又拱手说:“当真多谢大司农,帮了大忙了。”

  吴纠笑着说:“应当的,不必介怀。”

  东郭牙成功的借了钱,很快就回去置办寿宴了,寿辰很紧迫,这些天东郭牙都很忙,吴纠也没有再见到东郭牙,倒是召忽总是跑来,因为召忽特别喜欢吃吴纠做的小笼包。

  这天就是东郭牙的寿辰了,吴纠特意早上起来,就带着棠巫去了膳房,在膳房里忙忙叨叨,这年代过寿吃不着蛋糕,吴纠一下子也变不出奶油来,只好做一些寿桃。

  吴纠特意让棠巫准备了一些果子,做天然的植物染料,这样也好将面团子染成红红绿绿的颜色,看起来十分喜庆。

  吴纠一大早在膳房里忙叨着,做了好几种馅料儿的寿桃,将桃子捏的浑/圆浑/圆,染成了粉红色的面团子,再加上绿色的叶子和把儿,看起来真跟一个个大桃子似的,十分可爱。

  吴纠做了红果的,豆沙的,奶黄的,又看到了各种果干儿,于是笑眯眯的将甜甜的果干调成了馅料儿,也放进寿桃里。

  做好之后,还剩下一块面,吴纠一转头,正好看到了果干的碟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坛子,打开一看,里面是蛤蜊做的肉酱,吴纠眼睛瞬间一亮,为什么不包一个肉馅儿的寿桃?

  就跟粽子一样,又甜又咸,吃起来才丰富嘛。

  吴纠立刻把面皮子捏好,然后将蛤蜊的肉酱塞/进去,又塞了一大只虾子进去,做成了海鲜馅儿的寿桃。

  甜甜的面皮,用羊奶和蜂蜜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甜气息,里面却是蛤蜊肉酱和大虾,也不知谁能咬开这么奇葩的寿桃……

  做好了寿桃之后,吴纠上锅蒸熟,然后就挑了一个精美的食盒,将寿桃全都装进去,就准备黄昏的时候出宫,去东郭牙的府上拜寿了。

  因为这些天子清在休养的缘故,吴纠不让他跟着,只是让子清好生静养,因此齐侯那边的“内/奸”下/岗了,齐侯的消息也不算太灵通了,直到今天,齐侯才听说,召忽这些日子天天粘着吴纠,齐侯顿时醋意满满,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齐侯当即坐不住了,想去看看吴纠,等他来到吴纠的院落的时候,正好看到吴纠走出门来,与他一起出门的不是旁人,正是吴纠的“绯闻对象”召忽。

  自从上次吴纠穿了召忽的衣裳之后,召忽又吃了好多吴纠做的小笼包,这可把齐侯给醋死了,虽然召忽吃了这么多顿,还没有齐侯吃一顿的数量多,但是齐侯心想,这不能看数量,要看顿数。

  齐侯赶过来,正好“抓奸”,召忽正亲/昵的靠着吴纠的手臂,看吴纠提着的食盒,里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挺投机。

  齐侯醋意满满的,赶紧走过去,但是装作巧遇的笑着说:“二哥,好巧啊,这是去哪里?”

  吴纠一抬头便看到了齐侯,说:“东郭师傅今日过寿辰,纠正想去拜寿。”

  齐侯也听说了,东郭牙今天过寿辰,弄了个寿宴,楚国的使臣还要参加,不过齐侯身为一国之君,中大夫过寿就参加,那日后上大夫们都过寿,还不把齐侯给累死?

  因此齐侯本身是不打算参加的,只是差人送去贺礼,如今贺礼已经送到了,齐侯一听,心中却警铃大震,不能让吴纠跟召忽一起走,那样岂不是防不胜防?

  于是齐侯笑眯眯的说:“那正好儿,孤与二哥顺路呢。”

  他说着,伸手接过吴纠手中的食盒,说:“来二哥,孤替你拿着。”

  吴纠好生奇怪,之前齐侯不是说不去么?怎么今儿又去了,还要帮自己提食盒,食盒并不重,毕竟就是一盒子寿桃,让齐侯提着,吴纠怕还没到就给偷吃光了……

  因为齐侯也要去的缘故,众人便一同出宫,坐缁车去,召忽则是骑马走在车前面。

  吴纠和齐侯坐在缁车中,齐侯看着那食盒,刚开始还挺规矩,估计碍于脸面儿,不过后来,他一直闻到食盒中那香喷喷的味道,实在馋的不行了,一股子甜点的味儿,奶香味和石蜜的味道一层层飘出来,香的齐侯肚子都饿了。

  本身赴寿宴就是去吃饭的,这时候已经快黄昏了,齐侯肚子正饿着。

  齐侯忍得很辛苦,吴纠见他一副可怜巴巴,人高马大的,却露/出一脸穷苦人/民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把食盒掀开一些。

  一掀开,齐侯的眼珠子瞬间就亮了,仿佛是放在暗处的夜明珠,“噌”家伙放出光芒来,盯着那寿桃。

  齐侯堪成吃货之中的劳模了,吴纠当即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寿桃落成了一个小金字塔的样子,吴纠把最上面的拿下来递给齐侯,虽然少了一个尖儿,但是看起来也挺完整的,看不出来缺了东西。

  吴纠说:“君上日理万机,定然饿了,先吃个垫垫胃,剩下的一会儿到了寿宴上再用罢。”

  齐侯连忙答应,将寿桃接过来,咬了一口尖尖的桃子尖儿,一口咬下去,面皮其实不薄,毕竟为了美观,做的面比较厚。

  但是一口咬下去,却没有吃不到馅儿的不满足感,面皮又弹又劲道,虽然弹牙,但是咬着不费劲,入口甘甜奶香,瞬间划开,齐侯敢说,这点心若是没有馅儿,他也喜欢吃。

  齐侯是典型的北方人,菜吃咸口的,点心就吃甜口的,除了那道齐侯心心念念的糖醋里脊,他基本没吃过什么甜口的菜,但是点心特别喜欢甜口的,因此也喜欢甜口的粽子。

  这次吃到了甜口的寿桃,感觉特别美味,再咬一口,里面的馅儿就露/出来了,是奶香混合了蜂蜜和红果,酸甜生津,口津立刻蔓延开来,分/泌的不行,停都停不下来。

  三口吃了一个寿桃,山楂很是开胃,齐侯根本没得到满足,反而觉得肚子更饿了。

  吴纠连忙将食盒盖上,免得齐侯看着食盒双眼发蓝光,就跟饿死鬼投胎的似的……

  其实吴纠不知道,齐侯就是饿死鬼投胎的,在史料中的记载,齐侯就是晚年被活活饿死的,不过对于齐侯来说,上辈子他的确挨饿受冻,不过并非像史料中写的那么夸张,被活活饿死然后身/体上还爬满了蛆,身为一代霸主枭雄,齐侯宁可自/杀,也不堪受/辱。

  不过说是饿死鬼投胎,也没什么不正确。

  齐侯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到底吃了一个,再吃也不太好,就端端坐着,装出一副王者风范来。

  很快便到了东郭牙的府邸,今日东郭牙的府邸可谓是热闹非凡,因为突然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祝寿,不但有齐国人,还有楚国的使臣。

  吴纠和齐侯从车马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楚国特使葆申,竟然带着芈公主前来祝寿,而熊子元走在最后面,也一同来了。

  葆申突然看到吴纠,顿时眼睛就亮了,一脸的欣喜之色,而吴纠则是脸上没什么变化,齐侯看到葆申的态度,心中有些狐疑,皱了皱眉,既然葆申已经不撮合吴纠和芈公主了,为何还看到吴纠一脸欣喜?

  齐侯不知吴纠真正的身份,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

  而那边熊子元看到了吴纠,藏在人后面,顿时眼睛里露/出了阴狠的神情,哼哼冷笑了一声,喃喃自语说:“走着瞧!”

  葆申连忙走过来,先对齐侯作礼,说:“外臣葆申,见过齐公。”

  说着又对吴纠说:“见过大司农。”

  齐侯笑眯眯的说:“楚国特使今儿也来了,真是好生热闹呢。”

  葆申笑着说:“葆申在楚国便听说了东郭先生的贤名,因此特来瞻仰一番。”

  芈公主在一边,听到“东郭”两个字,便忍不住面红的微笑起来,召忽也在一边儿,看到芈公主一脸羞涩,顿时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儿,毕竟芈公主和东郭牙可还有一段儿往事呢。

  召忽心里头不是滋味儿,这个时候东郭牙就赶忙迎了出来,今日的东郭牙可是与众不同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便在外面罩了一件皂色的纱衫,平日里他不打扮,束发也很随便,今日稍微这么一打扮,俊美凌厉的容貌就凸现了出来。

  他走出来,门口还未进去的宾客都吓了一跳,几乎不认识东郭牙了,芈公主羞涩的抬不起头来,躲在葆申身后。

  召忽一看,心中更是吃味儿,但是他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舒坦,只是悄悄走过去,趁着东郭牙迎接齐侯的时候,偷偷捏了东郭牙后背一把。

  东郭牙身上又硬又结实,召忽不知,他虽然是个文人,但是因为吃苦耐劳,身上已经锻炼出了不少肌肉,因此捏起来硬/邦/邦的。

  东郭牙一个激灵,倒不是疼,而是他腰上有些敏/感,召忽正好捏在腰上,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召忽。

  召忽还说:“看什么?”

  东郭牙低声说:“中大夫掐我做什么?”

  召忽特别横,说:“想掐就掐了。”

  东郭牙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没空理召忽,就引着齐侯吴纠,还有楚国的使臣们走了进去。

  众人走进府邸,府邸还算可以,毕竟是齐侯赏赐的,但是里面其实挺简陋的,一路见不到几个人,只有一个管事儿抛头露面最多,笑眯眯的一脸卑躬屈膝,连忙迎着众人进了席间落座。

  来的人十分多,陆陆续续来了一屋子人,后来又来了不少人,屋子里肯本坐不下了,只好临时在院子里也放上席子,搭上案子,幸亏吴纠将小饭馆儿的膳夫叫来一半准备寿宴,否则临时来了这么多人,根本没办法应付。

  东郭牙的府邸里人头攒动的,好生热闹,宴席很快就开始了,宴厅里点着烛火,院子里也点着烛火,大家起身敬酒,好生攀谈。

  这个时候葆申带着芈公主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齐国中大夫,葆申敬您一杯。”

  东郭牙连忙回敬,葆申又引荐芈公主,笑着说:“葆申听说,芈公主与东郭先生乃是旧相识,那当真有缘分得很呢。”

  东郭牙干笑了一声,没有搭话儿,芈公主则红着脸,举着酒杯说:“东郭先生,芈敬您一杯。”

  东郭牙不敢喝芈公主敬的酒,毕竟他知道芈公主的心意,连忙推辞说:“东郭牙一介莽夫,公主乃金枝玉叶,怎么好承受公主敬酒呢?实在愧不敢当。”

  芈公主一听,有些不好意思,葆申何等精明的人,听出东郭牙的推辞之意,推辞的并非是这一杯酒,而是推辞的和芈公主的婚事儿。

  那边召忽本在和吴纠说话,齐侯在一边醋溜溜的紧盯着他们,齐侯紧紧盯着吴纠和召忽,伸手拿了一个寿桃,下意识的往嘴里塞,一咬下去,顿时吃到了馅料儿,面皮仍然又弹又滑,香香/嫩/嫩,甜甜/蜜蜜的,但是里面……

  里面一股海鲜味儿,齐侯瞬间傻了眼,他吃甜品只吃甜的,粽子都接受不了咸的,更别说是咸的寿桃了,里面是蛤蜊馅儿的,还叼出了一根老大的大虾子!

  齐侯一瞬间差点吐了,不是因为蛤蜊太腥,也不是因为虾子不够鲜,只是因为他根本不接受点心是咸的这个设定,脸色瞬间绿了。

  吴纠一回头,就看到齐侯中彩了,竟然吃了那个唯一一个的蛤蜊海鲜酱的寿桃,笑眯眯的说:“君上,好吃么?”

  齐侯听吴纠问自己,只能绿着脸干笑说:“好吃,还吃……二哥做的,自然好吃了。”

  吴纠能不清楚齐侯的口味,瞧他一脸新鲜蔬菜的模样,绿的好像小白菜似的,不由得有些想笑,说:“那君上一定趁热吃,蜃酱凉了便要腥气了。”

  齐侯心中叫苦,已经凉了!

  那边召忽看不下去了,芈公主一直在给东郭牙敬酒,害的召忽心里难受的要死,又说不清楚,连续闷了好几杯酒,心想给大牙喝穷了,看你怎么换钱,最后干脆起身走人了,出去晃一晃,眼不见心不烦。

  吴纠见召忽起身,有些手脚不协调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晕倒,就连忙站起来,扶住召忽说:“召师傅,你没事儿罢?”

  召忽晕晕乎乎的,要出去走走,吴纠就扶着他往外走,齐侯一见,也连忙站起来,说:“二哥,好巧,孤也去透透气儿。”

  于是齐侯吴纠和召忽这奇怪的三人组合就出了宴厅,三个人走出去,走到稍微人少的地位,召忽闻到了新鲜空气反而想要吐,难受的脸都憋红了,赶紧撇开吴纠的手,跑到偏僻的地方,就要对着东郭牙府邸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吐一口施肥。

  吴纠看的眼皮直跳,齐侯连忙拉过吴纠,说:“二哥,过来,不用管,让召师傅吐完就好了。”

  吴纠可是有洁癖的人,召忽要对着花花草草施肥,吴纠自然不敢过去,就和齐侯站在一边儿。

  召忽蹲在花丛边,想要呕吐,但是偏偏吐不出来,干咳了好几声,心想着都怪大牙,自己才喝多了,他家的酒一定不是什么好酒,不然怎么喝起来这么上头,胃里还烧得慌,难受的紧。

  齐侯带着吴纠靠在一边儿,趁着人少的时候,齐侯也不想回去应酬,就将吴纠搂在怀里,笑眯眯的非要吴纠“壁咚”自己,说:“二哥,你这些日子总是和召师傅在一起,孤都吃味儿了。”

  吴纠笑了笑,很淡然的说:“君上,多吃点苦酒,对心脑血管儿好,上了年纪就该多吃点。”

  齐侯一听,虽然没有全听懂,但是立刻捏住吴纠的鼻尖儿,说:“嗯?二哥还嫌孤老了,二哥明明比孤还大两岁呢。”

  吴纠心想,自己本身是二十几岁的,不过公子纠这个身/子比较大而已。

  齐侯说:“二哥嫌弃孤,孤好生伤心,今儿定要二哥瞧瞧,孤是不是上了年纪。”

  齐侯这么说完,突然低下头亲在吴纠嘴唇上,先是试探了一下,亲了一下就抬起头来,就见吴纠脸上有些偏红,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其他缘故,但是吴纠并不抗拒。

  吴纠眼睫颤/抖了一下,其实他在回绝葆申的时候,还有另外一条理由,那便是齐侯了。

  吴纠和齐侯已经开始交往,虽然是试探性的,但是吴纠其实是个内心里渴望感情的人,渴望有人待他好,能弥补上辈子的感情缺陷。

  自从和齐侯交往开始,吴纠发现,其实这并非是什么难事儿,其实很简单,不在话下,齐侯这个人,霸道了一些,孩子气了一些,贪吃了一些,不论他是国君的话,眼下待吴纠也是真不错的。

  因此吴纠有些舍不得,在葆申提出要带吴纠回楚国的时候,吴纠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齐侯一点点。

  吴纠没有抵/抗,齐侯顿时大喜过望,又要吻下来,结果这个时候,却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是东郭牙走过来了。

  因为天气黑,这边偏僻,齐侯一身黑色,将吴纠搂在怀中,吴纠的白衫子被遮挡着,在黑夜中都不扎眼了。

  东郭牙家里不富裕,宴席和院落里点灯,这边就没有点灯,原因就是烧不起灯……

  东郭牙只是听到这边有干呕的声音,就冲着召忽走过去,没有看到齐侯和吴纠,不过齐侯和吴纠可是看到了东郭牙,吴纠面皮不/厚,可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和齐侯接/吻。

  东郭牙见召忽不见了,又不想被楚国人纠缠,就从宴厅里走了出来,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呕吐声,赶紧过来查看,果然看到召忽那白衫子十分扎眼,蹲在地上,对着东郭牙最喜欢的花花草草,正在施肥……

  东郭牙以前是个花匠,很喜欢侍弄花草,他专门把最喜欢的花草种在偏僻的地方,以免被人弄坏了。

  召忽此时正对着东郭牙最喜欢的花干呕,东郭牙过去一瞧,赶紧脸黑的把召忽拽起来,说:“中大夫,这是怎么了?”

  召忽两眼发晕,隐约看出是东郭牙,顿时气怒的说:“别管我,我要吐。”

  召忽说着又要蹲下,东郭牙连忙拦住他,说:“中大夫要吐,东郭掺你过去,别对着花草吐。”

  召忽一听,原来东郭牙不是关心自己,竟然是关心那些破花儿,顿时气得低下头,一口就咬在东郭牙的手背上。

  东郭牙“嘶”了一声,以前只知道召忽喝醉酒就抱着人表白,从没听说过召忽喝醉酒还咬人的。

  东郭牙甩了甩手,说:“中大夫怎么还咬人?”

  召忽一听,哼哼的说:“咬人?我就咬你!”

  那边齐侯和吴纠一看,还以为召忽和东郭牙要打架,毕竟召忽喝的太醉,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吴纠刚想要过去劝架,结果这个时候……

  召忽猛地扑起来,将东郭牙“咕咚!”一声就扑倒在草丛中了,若不是因为东郭牙机智,就倒在他最喜欢的花上了,幸亏一错身,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旁边的草丛上。

  东郭牙连忙给召忽垫了一下,不至于磕到召忽,召忽则不管,大喊了一声:“我咬死你!”

  他说着,竟然低下头,一口咬在东郭牙的嘴唇上,东郭牙“嘶”的一声,却不是疼,而是震/惊,紧跟着召忽突然搂紧他的脖颈,含/住东郭牙的嘴唇,调整了一下角度,避开东郭牙高高的鼻子,急促没有章法的吻下去。

  吴纠一瞬间傻眼了,何止是吴纠傻眼了,齐侯也有些傻眼,当然当事人的东郭牙也有些傻眼。

  召忽还含糊的说:“咬……咬死你……”

  东郭牙眼眸一深,当即喘了一声粗气,猛地翻起来,将召忽“嘭!”一下按在地上,召忽撇头一看,正好扫到了东郭牙喜欢的花花草草,顿时好生得意,脸颊潮/红,十分爽朗的笑着说:“哈哈哈!花儿压烂了!大牙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东郭牙已经低下头,堵住了召忽的嘴。

  吴纠当真没眼看了,秀恩爱啊,自己和齐侯明明就在一边,不到五步的距离,那边翻滚的两个人,一个因为天黑没注意,一个则是因为醉酒没注意。

  召忽大喊了一声:“你敢咬我?显摆你牙大呢?”

  说罢了毫不示弱的“咬”回去,然后那两个人就“咬来咬去”了,齐侯一脸震/惊,心想着自己还是“嫩”了些,要多习学一番。

  吴纠没眼看,赶紧拉着齐侯默默的就走开了,哪知道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你也咬孤一下罢?”

  吴纠对着齐侯翻了一个白眼,根本不搭理他。

  齐侯却因为这个白眼儿,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吴纠竟然不是恭恭敬敬的,而是对他翻了个白眼,齐侯美得不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有他有被/虐倾向呢,笑的吴纠感觉特别肉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个人回了宴厅,齐侯拉着吴纠喝酒,吴纠不敢多喝,毕竟棠巫一直在给吴纠调养身/子,嘱咐过吴纠,不能多饮酒,少饮养生,多饮伤神。

  不过齐侯倒是挺挺高兴的,一个人喝了不少,过了好长一会儿,召忽和东郭牙才从外面走进来,召忽一脸稀里糊涂的表情,显然醉的不行,但是面色潮/红,一看就没干好事儿。

  东郭牙则是面带微笑,虽然东郭牙这个人以前一直很随和,除了嘴巴毒舌了一点儿之外,人缘挺好,不过东郭牙脸上带着如此“阴险”的笑容,更让吴纠觉的,那两个人没干好事儿了。

  召忽软/绵绵的被东郭牙拽进来,还醉的厉害,坐不住,就靠着东郭牙胳膊,一脸晕头转向的样子。

  芈公主刚好看到东郭牙进来,想要给东郭牙敬酒,再联络联络感情,结果刚走过去,就听召忽用软/绵绵的口气说:“你把我的嘴巴都咬出/血了,疼……”

  东郭牙连忙说:“是我不对,一会儿我给你弄点药抹上,行么?”

  召忽立刻摇头说:“不要,我要吃公子做的小笼包,不然我的嘴巴会流/血不止的!”

  东郭牙甚是无奈,不过笑了一声,抬头看去,正好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芈公主。

  那两个人说话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再加上芈公主走过来,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信息量有些大,一时间芈公主也明白了,之前东郭牙再三拒绝自己,原来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人了。

  芈公主好生失落,赶紧低着头,直接从东郭牙身边走过去了,装作是路过的样子,东郭牙也没说什么,不过见芈公主的表情,应该是放弃了。

  宴席一直持续到很晚,吴纠让齐侯先行回宫,毕竟明天早上还有早朝,吴纠是打算住在东郭牙府上了,因为吴纠不用上早朝,他还在休假,可齐侯不行,谁不上早朝都可以,唯独他不能请假。

  齐侯不走,有些喝多了,非要和吴纠撒娇,要和吴纠一个房间住,吴纠实在没办法,毕竟不能让齐侯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娇耍赖”罢?毕竟还有楚国人在场,若是传出去,那真真儿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吴纠只好哄孩子似的答应下来,齐侯醉的已经不行了,这才笑了一声,说:“二哥真好。”

  齐侯的声音沙哑低沉,因为喝多了,靠着吴纠肩头,黑发散下来,一扫一扫的,堪成美男计,吴纠有些无奈,只好对东郭牙说:“东郭师傅,劳烦府上的人准备两间房舍,一会儿君上与纠都要住下来。”

  他刚说完,齐侯虽然醉了,但是脑子转的还挺快,立刻反驳说:“一间。”

  吴纠顿时有些无奈,到底醉没醉!

  东郭牙一笑,说:“好,东郭这就让人去打扫房舍,一会儿请君上和大司农休息。”

  东郭牙转身要走,齐侯还沙哑的嘱咐说:“一间。”

  吴纠真想捏他的脸……

  东郭牙很快找来了府上的管事儿,让管事儿给吴纠收拾房间,因为吴纠和齐侯的事情东郭牙虽然看出来了,但是需要保密,所以就没说齐侯也要住下,但是嘱咐管事儿将房舍打扫干净,一会儿大司农要住下来。

  管事儿连忙答应,很快便走了,准备去打扫客房,他一转头,就偷偷摸/摸的到了偏僻的地方,很快有个人影闪了出来,竟然和那管事儿碰了头。

  管事儿对那人影低声说:“大人,大司农一会儿准备住下来了,小人这就去给大司农收拾房舍呢。”

  那人影藏在暗处,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一开口就知道是谁了,竟然是楚国的使臣熊子元。

  熊子元自从那日知道吴纠竟然是自己的弟/弟之后,顿时就闲不下来了,已经有一个大哥做楚王了,他可不想再有个弟/弟跟他争位,于是便想办法,准备做掉吴纠,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次熊子元听说芈公主看上了东郭牙,东郭牙寿辰,吴纠也会参加,便觉得机会来了。

  熊子元提前买通了东郭牙府上的管事儿,这个管事儿贪/财好色,本以为东郭牙是个红人,怎么也是中大夫,所以就到他府上做管事儿,哪知道东郭牙穷的叮当响,就连这次的寿宴,还借钱,借下人来准备的。

  管事儿早就不满东郭牙的穷苦了,想要捞点油/水都没有,熊子元找上他,给了他不少好处,管事儿立刻就答应了,这不是就来给熊子元通风报信了么?

  熊子元低声说:“做的好,一会儿你先把这个放在榻上。”

  管事儿从熊子元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一根针一样的东西,包在布里,熊子元低声说:“小心些,别被发现,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这把火若是烧的好,能将吕纠给烧死了,你往后就不用在齐国做什么穷酸的管事儿了,便是我子元的门客,随我回楚国,若是我子元能成为楚王,你便是令尹,知道么?”

  管事儿听了,不由得满脸红光,说:“知道了知道了,小人这就去,小人做事儿一向谨慎,大人放心好了。”

  熊子元也不便和管事儿多谈,转身便走了,那管事儿拿着布包,立刻往客房去,准备打扫客房,然后将那跟针竖在榻上。

  齐侯喝的酩酊大醉,其实也是因为最近齐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那便是芈公主,自从齐侯知道芈公主喜欢东郭牙之后,心情就很舒畅,因为芈公主和吴纠肯定是不成的,这让齐侯放松/下来,因此这次喝得不少。

  吴纠扶着醉鬼齐侯,准备往客房去,棠巫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进院子之前,齐侯突然说:“棠巫,不要跟着,不用伺候了,孤要与二哥独处。”

  吴纠听到“独处”两个字,莫名有些头皮发/麻,但是想了想,齐侯这个醉鬼,能干什么?若是真的干什么,也是自己干什么才对。

  棠巫看着吴纠,似乎在请示吴纠的意思,吴纠叹气说:“你去休息罢。”

  棠巫这才行礼,转身走了,吴纠搂着醉鬼往客房走,齐侯“嘿嘿嘿”的笑,说:“二哥,你喜欢孤么?”

  吴纠顿时头有些疼,齐侯喝醉之后也这么吓人?吴纠敷衍着他,踉踉跄跄的将身材高大的齐侯带进客房/中。

  客房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没什么家具,一目了然,也没有里外间,进去就能看到床榻。

  吴纠扶着齐侯走进去,将醉鬼一样的齐侯扔在榻上,当真要累死吴纠了,感觉手臂和肩膀都酸的要掉了。

  齐侯倒在榻上,突然“唔”了一声,还皱了皱眉,吴纠有些奇怪,说:“怎么了?”

  齐侯没有说话,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吴纠,嘴唇颤/抖了两下,随即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似的。

  吴纠还以为齐侯真的睡着了,无奈的伸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准备出门让人给齐侯弄些醒酒汤来。

  吴纠走出房舍,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下人,回头看了一眼齐侯,齐侯“睡”得正香,于是就回身带上/门,准备给去膳房弄些醒酒汤来。

  吴纠走出去,很快到了膳房,因为都是小饭馆儿临时派来帮忙的膳夫,也认识吴纠,吴纠讨了醒酒汤,膳夫们早就熬好了,端给吴纠。

  吴纠谢过之后,端着醒酒汤去往房舍回去……

  吴纠方走出了房舍,就有一个黑影往这边鬼鬼祟祟的走,因为客房没有人,府邸里也没有什么下人,所以客房显得很冷清,只能隐约听到那边宴厅热闹的劝酒声。

  那黑影跑出来,就是东郭牙府上的管事儿,管事儿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坛子,拿着一个小火苗,快速的跑过去,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

  管事儿进了房间,看到榻上有人,那人昏迷过去,齐侯躺在榻上的一霎那,便被那针扎中了,而且扎的瓷瓷实实,因为酒醉,再加上药效,很快就昏迷过去。

  管事儿没看清楚是谁,毕竟他做的是亏心事儿,立刻将酒“哗啦”一声泼出去,洒了满地都是,一不小心还弄到了自己袖子上,不过也管不得这么多,连忙拢着自己的袖子,以免烧到,然后将小火苗扔出去,扔在酒上。

  “呼!!!”一声,小火苗遇到了酒水,一下燃/烧起来,仿佛一条火蛇,猛地跳跃翻腾,直窜而上,立刻烧着木质的家具,还有布和藤编织的席子。

  管事儿见火烧的大,快速跑出来,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事儿,脸色都苍白了,赶紧跑出来,依照计划,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锁来,“喀嚓!”一声还将门给从外面锁住了。

  确保里面的人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也逃不出来,管事儿便匆忙的逃跑了,以免被人看到。

  吴纠端着醒酒汤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因为客房偏僻,宴厅又热闹,因此根本没人发现这边着火了,吴纠一看,顿时吓得手脚冰凉,连忙将醒酒汤甩下就大步冲过去。

  吴纠冲到门口,看到失火的房间竟然就是齐侯的房舍,连忙冲过去,想要推开门,结果“嘭!!”一声,那门竟然被锁死了,吴纠低头一看,顿时心中“咯噔!”一声,感觉是中了套儿。

  吴纠来不及想旁的,这个时候棠巫就冲了过来,他本去休息了,不过听到吴纠摔裂碗的声音,就出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了火光冲天。

  吴纠皱着眉,抿着嘴角,稍微侧头一看,立刻伸手去推窗子,窗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虽然从里面落了闩,但是因为老旧,吴纠猛地一撞,窗子就开了,里面的浓烟猛地滚出来,呛得吴纠和棠巫立刻咳嗽起来。

  吴纠呛了一口浓烟,身边没有任何东西,一点儿水都没有,也没有人来救火,房间并不大,吴纠能看到,齐侯就躺在榻上,几乎要被火海包围了,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醒过来。

  吴纠当即双手一撑,一下越过窗户,直接跳了进去,棠巫大喊了一声,伸手去捞吴纠,但是别看吴纠身材纤细,但是动作竟然十分灵动,“唰!”一声就跳了进去。

  棠巫立刻大喊“救火”,这时候召忽和东郭牙正好也要回去休息,听到了棠巫嘶声力竭的呼喝声,又看到了冲天的光火,召忽的酒气顿时就醒了,赶紧冲过来,说:“怎么回事儿!”

  棠巫说:“君上和大司农都在里面!”

  召忽冲到门口,大门被锁着,发出“哐哐”两声,众人低头一看,心里瞬间明白了,应该是被算计了,顿时急得不行,因为棠巫的呼喝声,经过的下人,还有听到声音的宾客连忙跑过来救火。

  吴纠冲进去,感觉浓烟滚滚,连忙压低身/子,快速冲到榻边,幸好也是房间比较小,也没有任何摆设。

  齐侯躺在榻上,闭着双眼,却被浓烟呛得不停咳嗽着,脸色和嘴唇的颜色都不好。

  吴纠喊了齐侯两声,一喊就呛进去浓烟,但是齐侯仍然不醒,榻上有席子褥子,还有被子,都是助燃的东西,齐侯的被子着了火,吴纠连忙掀开,一把拽起齐侯,将他猛地背在背上。

  就在这个时候,齐侯似乎醒过来了一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只是睁开一丝,随即喘着粗气,很费力的说:“不要管孤……二哥……走……”

  吴纠都已经冲进火海了,怎么可能不管齐侯,况且若是不想管他,也不会冲进来了。

  四周火势非常大,浓烟滚滚,大火瞬间就弥漫起来,还有一股浓郁的酒气,吴纠走了就没多长时间,这么短时间,房间里也没什么摆设,竟然一下就燃/烧起来,再加上锁上的大门,还有半昏迷的齐侯,绝对是有人捣鬼。

  吴纠背着齐侯,齐侯身材太高大了,以至于吴纠行走很困难,东倒西歪的,一头大汗,火势无法控/制,几乎将两个人困在里面,不大的房间,浓烟遮蔽了视线,吴纠甚至不能分辨哪里才是窗口。

  齐侯闭着眼睛,艰难的说:“走……二哥……走,放下我……”

  吴纠听他一直断断续续的说话,还仿佛被烟呛着了,咳嗽不止,实在没有耐性,劈头盖脸的便说:“别他/妈废话!再不闭嘴,就让你吃真的大香肠!”

  齐侯没听懂,只是被吴纠开头那脏字儿给震得一懵,随即药性上来了,便彻底昏死过去。

  吴纠背着齐侯,被火蛇烫了好几下,外面的人渐渐变得多了,大家都喊着“救火!救火!快救火!大司农和君上在里面!”

  召忽着急的要死,看着冒出浓烟的窗户,立刻就要冲进去,东郭牙连忙一把拉住他,然后猛地伸手/抢过旁边小厮的水,浇在自己身上,快速从窗口跳了进去。

  东郭牙冲进去,正好看到了吴纠,吴纠背着齐侯,其实离窗口不远,但是分不清方向,东郭牙连忙去拽吴纠,吴纠立刻跟着走,东郭牙从吴纠背上接过昏死的齐侯,快速跳出窗口。

  众人见他们逃出来,顿时松了口气,召忽见吴纠还没出来,大喊着:“公子!公子!”

  吴纠就在窗口旁边,等东郭牙和齐侯出去,立刻爬上窗子,召忽连忙抓/住他,将他猛地一把拽了出来,“咚!”一声,两个人全都摔在地上。

  吴纠摔出来,已经气喘吁吁,仿佛脱力一下,狠狠吸了两口空气,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冲过去,去检/查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齐侯。

  齐侯安安稳稳的躺着,双目紧闭,吴纠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顿时在齐侯的后背上摸/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使劲拔下来一看,是一根一寸半有余的针。

  吴纠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沉下脸,阴霾的厉害,他阴霾的表情可不常见,如此隐藏着暴怒的阴霾表情更不常见,吴纠将那根针递给棠巫,说:“检/查一下。”

  棠巫连忙接住,说:“是,大司农。”

  吴纠又检/查齐侯,却见齐侯的手背和脸颊上烧的一片通红,手背上还有些发黑,而且手臂还呈现弯曲护住的姿态。

  吴纠一看,顿时明白了,方才吴纠将齐侯背在背上,齐侯一直用手和身/体护住吴纠,不让大火烧到吴纠,如此一来,齐侯手被烧伤非常严重。

  吴纠看着齐侯烧伤昏迷的样子,顿时眼圈子有些发酸,双手狠狠攥拳,低声说:“棠儿,快给君上包扎伤口。”

  棠巫连忙应声,快速过来检/查,他方才已经把药箱子拿过来了,立刻给齐侯在烧伤的地方撒上药,然后做临时处理。

  旁边围观的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宾客、齐国大夫、楚国大夫,还有一些杂役小厮膳夫们,都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还有人在不停的救火。

  吴纠站起来,眼神冷冷的在众人身上划过,熊子元也在人群之中,有些愤/恨,竟然没把吴纠给烧死,吴纠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熊子元连忙低下头,装作无事。

  吴纠看了一圈,突然皱了皱眉,走过去,正好站在东郭牙府邸的管事儿面前。

  那管事儿本身心虚,吓了一跳,也连忙低头,却见吴纠冷冷的盯着他,然后抬手撩了一下管事儿的袖子。

  管事儿的袖子上有酒,泼酒的时候洒了一袖子,但是因为事情匆忙,根本没来得及换衣裳,方才救火,管事儿故意在自己袖子上泼了些水,旁边很多下人身上都是水,因为要救火很匆忙,难免洒一身。

  管事儿还以为旁人看不出来,毕竟酒水已经稀释了,不过吴纠的嗅觉和味觉都很灵敏,顿时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今日是寿宴,按说酒气也是应当的,但是客人有酒气是应当的,而管事儿是个下人,宴席上人手也不够,管事儿按理来说应该根本没有机会饮酒,若说是不小心把酒洒在了袖子上,那也太凑巧了。

  吴纠的手背也有一定程度烧伤,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吴纠却不管那些,脸色阴沉,食指中指撩了一下那管事儿湿/乎/乎的袖子,随即眯眼说:“将这谋害国君的贼子,拿下!”

  旁边的众人都有些吃惊,根本不知吴纠为何突然有此说法,皆是面面相觑,不过召忽很快冲上来,对于吴纠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嘭!”一声,就将那管事儿一脚踹在地上。

  管事儿猛地倒在地上,惊恐的大喊着:“哎呦……冤……冤枉啊!救命!救命啊!小人冤枉……”

  吴纠则是哂笑了一声,因为吸/入了不少浓烟,再加上咳嗽,导致他声音异常沙哑,低沉的淡淡说:“有冤?下辈子再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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