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物是_银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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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物是

  感慈寺里的那个比丘尼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那日沛柔一行人从感慈寺回来以后,一连下了几日的大雨,并没有什么百姓在这时候上山。

  定国公府的护卫守着山门,万家的府兵则把整座频峰山都搜遍了,也还是没有找到她。

  这样看来,她只怕是一下完毒药就立刻从感慈寺逃走了。

  凶手没有找到,谁是背后主使之人她也没有头绪,要说是柯氏,她也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这一个月来,她出神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

  虽然两次意外都是在府外发生的,定国公府之内应该还是安全的。

  但她到底心有余悸,渐渐的也不在吃颜色鲜艳的,味道浓郁的东西,就怕又掺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进去。

  自从郭氏说,凝香露用在人身上,并不会立即就有反应,只会使人渐渐虚弱下去。沛柔想起绾秋,也暗暗地担心了她好一阵子。

  幸而这一个月来,绾秋仍然是能说能笑,应当是并没有中毒的,她也就放下心来。

  今年定国公府的春宴仍然是在三月六日,与去年不同,是由润柔主办的。

  润柔过完了年,虚岁也有十三了。虽然离说定亲事、出嫁还早,可是也到了可以给人相看的年纪了。

  常氏从去年腊月里就闹了不舒服,到今年二月才好起来,最后诊出来,居然是又有娠了。

  沛柔不记得前世有过这样的事情,可这总归也是件好事。常氏这个人虽然不值得一交,可她生的孩子却都不错。

  若她这胎能生个儿子,对润柔和海柔来说都是件好事。

  也可免了将来她起了过继沛声的心思,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最后太夫人不得不出面说了周十一娘为沛声的妻子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太夫人仍然在告诉沛柔看邸报。

  开年不过三个月,朝中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只是润柔前生的公公崔成燮腊月里接了调令,从正三品的督察院左督御史高升了从二品的湖南布政使,开春之后就往湖南赴任去了。

  沛柔不知道他前生是不是这时候外放到湖南的,可是这样一来,刚好就错过了润柔的春宴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她重生带来的变数,希望不要影响到润柔的婚姻才好。

  等到了三月六日,润柔在太夫人身边陪客,还是她们这些妹妹出面跟着叔母们去迎客。

  也许是去年春宴时沛柔的表现太过令人记忆深刻,今年各家的小娘子由她陪着的就都十分客气,有胆子小的甚至还显出了一点战战兢兢来。

  沛柔在心里暗自好笑,只做未觉,把人送到熙和园里的筠间楼,也就不多陪,请她们自便就是。

  沛柔和蒲阁老家的小娘子,太夫人娘家的小娘子们都还算谈得来,更何况还有瑜娘可以说话。

  今年常蕊君定了亲事,又定了七月的婚期,如今关在家里绣嫁妆,自然是不会来的了,海柔就不免现出了几分寂寞来。

  恰巧年后咏絮斋复了课,周先生开始给她们讲唐诗宋词,周先生最喜欢易安居士,也就花了很多篇幅给她们讲《漱玉词》。

  到春宴停课时,正好讲到《武陵春·春晚》这一阙。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海柔别的记不住,倒只记得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有什么不如意的看到她眼里,她都要有气无力,忧愁无限的感慨一句,“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呀。”

  沛柔原本也觉得这句诗不错,却被突然多愁善感的海柔给弄的一听见这句话就想逃。

  不过这句话用在今日的情景倒的确是很合适。

  不光是常蕊君,去年曾经来赴过定国公府的春宴的小娘子,也有不少都定了亲事,不好再随意走动。

  也有刚到了可以出门走动的小娘子们,跟着长辈第一次到熙和园里来,感叹着园里的无限春光。

  今年的客人比去年还要多些,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意思。

  却把她们这些迎客的小娘子们累的够呛。

  等沛柔和海柔也在筠间楼里歇下来,已经近了午膳时分了。

  瑜娘和蒲家的小姐在玩双陆,海柔跃跃欲试,她却知道自己的水平,只在一边看着她们玩而已。

  她一边看着瑜娘打双陆,一边也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屋里的人。和去年的热闹相比,今年实在寥落的多了。

  首先何家姐妹今日就没有过来。这倒是件好事,反正沛柔也并不想见到她们姐妹。

  再是赵五娘,听说孟太夫人二月里意外感了风寒,到如今也没有好全,所以她今日也是不会过来的。

  沛柔又在屋里看了一圈,居然也没有看见柯明碧。

  虽然今日名义上是润柔主办春宴,可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府里的小姐最多不过是出点新点子,实际上还是主母在办事。

  所以今日实际上是柯氏第一次协助府里的小娘子举办春宴,柯大太太向来疼爱小姑,不会不来给她撑场子的。

  柯明碧却没有跟过来,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而这个问题也很快得到了解答。

  今日午膳仍是开在满庭芳的。在红药居里休憩的各家夫人们先她们一步去坐了席。

  润柔是一直在红药居服侍太夫人和各位夫人的,是为了让各家的夫人相一相儿媳。

  润柔今日打扮的很明艳。常氏的头发就生的好,她的两个女儿的头发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多。

  此时一头青丝绾成单螺髻,只在左边簪了一支赤金簪是梅英采胜的纹样,上面镶嵌了不少红珊瑚珠子。

  耳饰也是由红珊瑚珠串成的,走动起来会微微的晃动,又娇俏又雅致。

  她一手还牵着个穿丁香色绣玉兰花小袄的女童,年纪应当比沛柔要小些。时常笑着和润柔说话,看起来十分眼熟。

  沛柔想了半日,才想起来,那居然是崔家的珍姐儿。

  可是崔大人应当早就去湖南赴任了才是,怎么家眷居然没有跟着一同过去么?

  而在润柔另一边陪着的那个穿柳黄色绣垂枝碧桃的少女,不是柯明碧又是谁。

  她倒是没有想到,柯明碧几次三番巴结不上她,居然会转头去和润柔搭话。

  可是今日是润柔的好日子,她这样跟着她,是不是有些太无礼了些。

  瑜娘瞧见沛柔微微皱了眉,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悄悄对沛柔道:“那不是柯家的大小姐么?怎么和润柔姐姐站在一起?”

  沛柔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向来是很没有耐心的,“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平日里她都是最有眼色的一个,今日倒是什么也不顾了。”

  就听见一个略微有些傲慢的女声:“柯家的小姐是你母亲发了话让她过去和徐大小姐坐一起的,怎么?你竟然不知道?”

  沛柔都不用回过头,就知道说话的定然是赵五娘了。今日孟老夫人的确没来,没想到赵家还会有女眷过来。

  她就笑道:“还以为今日赵五小姐会在家侍奉祖母,没想到还有雅兴来我们家做客。”

  赵五娘不以为意:“我祖母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她老人家若要出门,当然还是要好好挑挑人家。”

  “我就不同,在家中长日无聊,与其辜负春光,不如还是出来走动走动,也就挑不得下帖子的是什么人家了。”

  这样赤裸裸的挑衅,沛柔又怎能容她,立刻反唇相讥。

  “赵五小姐说的是。我定国公府身沐皇恩,自然也就是着天下春意最盛之处了。赵五小姐若是闲在家中无事,不妨常来坐坐。”

  “不过我们姐妹倒是少有无聊之时,家中的课业很紧,恐怕不能日日如今日一般相陪。”

  出乎她的意料,赵五娘居然没有即刻还击,而是突然显出了些许落寞来,“你们平日在家里上学,都学些什么?”

  她今日穿的是葱绿色织锦绣水仙花的褙子,头发梳成垂挂髻,只用了一点珍珠装饰。和她平日里出门力求华丽的风格有很大不同。

  沛柔并不知道她忽然问起这个是何意,可她既然开了口,也不好不答:“我祖母给我们姐妹请的先生很博学,除了寻常的课目外,还教授天文、地理、珠算、星宿等。”

  “不过我们也都还没有把基础的课业学完,因此倒还并没有开始学这些。”

  赵五娘就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话,往今日与她一同来的赵二太太一席过去了。

  留下沛柔和瑜娘面面相觑。

  还是瑜娘先开口,“她今日是怎么了?燕京城里最辣的辣椒,居然也有不辣的时候。”

  “往常你们两个碰到一起,就如干柴遇火一般,不把柴薪烧尽了,绝不肯罢休。若不是知道你们是真的合不来,我简直都要吃醋。”

  沛柔却只觉得好笑:“万姐姐怎么知道这个形容?”

  瑜娘就撇了她一眼,“方才海柔比你来的早些,就和我说起去年春宴的事情来,也就提起了这句玩话。”

  “临了临了,还在那感叹什么‘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你三姐姐什么时候这样多愁善感起来?”

  “还不是因为常家表姐的事情。她和常家的表姐最是要好,可是她忽然就定了亲事了,还要嫁到外地去。”

  “三姐姐心最软,哪里受得了这种事。正好学里又教了这句话,可不就拿出来用了。”

  瑜娘就轻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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