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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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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刀拱手说:“公子,大庶长勾结郧国,准备里应外合,引郧国入行辕,在盟会上杀死楚王和君上,立……立公子白为亲国国君。”

  众人/大吃一惊,说:“大庶长?”

  吴刀点头说:“正是,日前大庶长已经拉拢公子白,让公子白控/制行辕兵马,这次寿宴和会盟的行辕驻兵将军本就是公子白,如果两人若是联手,恐怕几日后的盟会便会有危险。”

  吴纠眯了眯眼睛,说:“具体何时动手?”

  吴刀说:“盟会的祭祀仪式上,大庶长正在联络郧国人,明日就是寿宴,郧国人还没来得及出兵,寿宴暂时安全。”

  吴纠点了点头,吴刀拱手说:“请楚王早作打算。”

  吴纠眯眼笑了一声,说:“寡人心里有数了。”

  吴刀看了一眼吴纠,又去看赵嘉,赵嘉点了点头,吴刀便说:“公子,此事事关重大,卑将是偷跑出来的,以免被公子白发现,卑将先告退了。”

  赵嘉点了点头,又对吴纠拱手说:“王上,嘉送一送吴刀。”

  吴刀听了赵嘉的话,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过没有说什么,很快就同赵嘉一起退出了营帐。

  赵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跟我来。”

  两个人便很快走到了没人的地方,赵嘉这才停了下来,说:“吴刀,你还记的是谁救了你么?”

  吴刀立刻“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拱手说:“是公子,卑将一辈子不敢忘怀。”

  赵嘉这个时候回头看向他,低声说:“那我问你,公子白的手,可是残废了?”

  吴刀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向赵嘉,随即又低下头,似乎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拱手说:“是……”

  赵嘉一听,又问:“何时残废的?”

  吴刀似乎又迟疑了一下,回答说:“大约……两年/前。”

  赵嘉冷笑一声,说:“两年/前,两年……这么久你为何不告诉我?”

  吴刀连忙说:“只是……只是一直没来得及禀明公子。”

  赵嘉又笑了一声,说:“是没来得及,还是不愿禀明?”

  吴刀一听,心中骇然,连忙拜在地上,头磕在地上不敢起身,说:“卑将失职,请公子责罚!卑将并无不忠,公子……”

  他的声音本就沙哑,因为着急,更显得沙哑,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还有些瑟瑟发/抖。

  赵嘉这个时候慢慢蹲下来,让吴刀抬起头来,吴刀这才将额头从地上离开,迟疑的抬起头来,平视着蹲下的赵嘉。

  赵嘉抬手轻轻摸了摸吴刀脖颈上的吻痕,眯眼说:“跟着公子白的时日久了,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

  吴刀脖颈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疼的一惊,但是没敢吭声,连忙说:“卑将不敢忘记公子的大恩大德,卑将……”

  赵嘉却打断他的话,说:“好了,如今再计较这些,也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告诉你,无论你对公子白是什么样的态度,可怜他,什么都好,但是……公子白若是真的联合了大庶长,迎外敌造内乱,那么我决计不能饶他。”

  吴刀点了点头,说:“是,卑将知道,卑将明白。”

  赵嘉说:“这点你明白就好,回去罢。”

  吴刀连忙从地上起来,说:“是,公子。”

  他说着站起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灰土以免被发现,赶紧往回走去,吴刀的功夫厉害,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酆舒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没看到吴刀,赵嘉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酆舒见他出神,便走过去,口气酸溜溜,连自己都不自知的说:“你和那个吴刀,是什么关系?”

  赵嘉回了神,回头看了一眼酆舒,笑了笑,挑眉说:“什么关系?救命之恩的关系。”

  酆舒说:“还有呢?”

  赵嘉笑着说:“还有?你还想我们有点什么?”

  酆舒恶狠狠的说:“呸!什么我想,没什么是你这色胚干不出来的。”

  赵嘉笑了一声,说:“冤枉,我这色胚如今连个妻妾都没有,可是被你这个奸/臣迷得晕头转向。”

  酆舒一愣,随即嘴角有些不可抑制的上挑,咳嗽了一声,说:“时辰不早了,我去歇息了。”

  赵嘉赶紧跟上两步,伸手拦住酆舒的肩膀,说:“一起?”

  酆舒立刻说:“鬼才跟你一起,你滚开,别碍事儿。”

  吴刀很快回到了公子白的营帐门口,整理可以下自己的衣裳,刚才跪在地上,身上有土,吴刀轻轻掸了掸,确保万无一失自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呼吸,走进了营帐。

  他轻轻/撩/起营帐的帘子,跻身进去,然后轻轻放下帐帘子,不发出一点儿声音,随即慢慢往里走,也是轻手轻脚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躺在榻上安睡的人,突然发出了声音,说:“去哪里了。”

  吴刀浑身一僵,公子白并没有起来,也没有看他,仍然侧卧着,背对着自己,吴刀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说:“回公子,卑将……卑将去清理了一下,卑将擅离职守,请公子责罚。”

  公子白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陷入了睡眠之中,吴刀站在原地,没听到公子白的声音,便往旁边站了站,准备守夜。

  而这个时候,公子白突然又开口了,说:“过来。”

  吴刀立刻走过去,不过身上绷着劲儿,似乎有些紧张,他走到榻边上,便没有再动。

  公子白慢慢转过身来,眼睛很清明,似乎没有一点睡意,盯着吴刀,吴刀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要露馅了。

  不过就在下一刻,公子白突然抓/住了吴刀的腕子,因为公子白的双手根本无法用/力,因此吴刀不敢挣扎,只好随着他的动作,一下被拽上了榻。

  吴刀怕压着公子白,连忙侧身,公子白将他按在榻上,竟然伸手将人搂在了怀中。

  吴刀一阵吃惊,简直是心惊肉跳,他们之前也有做过,每次公子白都在发/泄暴怒似的,吴刀是个几乎不会感知疼痛的人,并非是天生麻木,但是经历的太多,让他变得麻木,然而第一次的时候,他疼的撕心裂肺,痛呼不止,公子白却不住手,还开口告诉他,让他记住。

  后来吴刀只要做错事情,不如公子白的心意,或者公子白心情不好,例如天气不好,阴天下雨下雪起雾,甚至是刮风,公子白都会让吴刀服侍自己,主动的。

  这种事情,吴刀已经渐渐习惯了,只是唯独没习惯这种拥/抱,因为实在太不常见了。

  吴刀的肌肉绷紧,一点也不敢松懈,公子白搂着他,似乎将他当成了抱枕,搂在怀中,高大的身材将他整体包住,密不透风。

  公子白靠近吴刀的脖颈,轻轻嗅了两下,吴刀紧张的屏住呼吸,就听公子白说:“好香,好凉,你去洗凉水澡了?”

  吴刀感觉到公子白的嘴唇顺着吻痕在逡巡,有点疼,又有点麻痒,说不出来的怪异,不由颤/抖起来,低声说:“是。”

  他的声音本就沙哑,再一颤/抖,已经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却又有些莫名的性/感。

  公子白没有再讨论什么问题,而是搂着他,很快,吴刀就听到外面下起了雨,他能听到第一滴雨滴落在营帐上面的声音,随即是“噼噼啪啪”的声音,很多的雨滴,大滴大滴,噼啪的砸下来,一瞬间变成了暴雨。

  公子白还是那样搂着吴刀,却开始战栗起来,他的腕子不可抑制的战栗起来,疼的公子白发出野兽一般的粗吼声,额头上瞬间都是冷汗。

  吴刀连忙爬起来,说:“公子!卑将去给您拿些药来……”

  “不用。”

  吴刀的话还没说完,公子白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说:“不用去,不管用,不用理它,只是这种痛疼,我已经习惯了……”

  他说着,却不停的颤/抖着,潮/湿的雨气似乎已经从陈年的伤疤侵入骨髓,变成了冷汗,涔/涔的又从额头滚下来。

  吴刀看着他狰狞的面容,公子白深吸了好几口气,沙哑着声音说:“哪里也不要去,陪我一会儿。”

  吴刀有些吃惊,今日公子白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这让吴刀十分紧张,他不知是不是自己露馅了,但是若自己露馅了,公子白肯定不是这种态度,一定会一刀杀了自己。

  吴刀虽然紧张,但是不敢透露/出来,雨下了好长时间,公子白一直在打抖,直到外面大暴雨停歇下来,他仿佛已经流干了最后一滴冷汗。

  公子白的嗓音沙哑,就在吴刀以为他疼晕过去,或者已经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说:“吴刀。”

  吴刀立刻说:“卑将在。”

  公子白说:“你是不是会永远忠于我。”

  吴刀一愣,随即说:“会。”

  公子白低沉着声音说:“我要你起誓。”

  吴刀又是一愣,心中猛跳,却已经起身,跪在榻上,举起手来,“嗤——”一声,宝刀出鞘,一下将手掌划破,鲜血从手掌上淌下来,顺着他黑色的袖口往下。

  吴刀的声音十分冷静,淡淡的说:“吴刀对天起誓,会永远忠于公子,否则……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公子白听着他的话,握住吴刀的手,将他的手带到眼前,舌/尖轻轻/舔/了舔那滚出来的鲜血,疼的吴刀一个激灵,却不敢动。

  公子白随即解/开他的带扣子,发出“卡!”的一声,吴刀吃了一惊,连忙说:“公子,外面雨停了,您一夜未眠,歇息一会儿罢,一会儿还有寿宴需要公子主持……”

  “嘘——”

  公子白将食指压在自己的下唇上,摆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吴刀立刻不敢说话,只是有些发/抖的看着他,毕竟前半夜的时候已经做过了,吴刀现在还疼着,有些受不了立刻又来。

  然而公子白这次的动作却异常的温柔,让吴刀有些惊讶的温柔,那种感觉,好像是旁人口/中所说的缠/绵,让吴刀有些情难自已,但到底是不是,又没有人能告诉他,他也从体会过,无从对比……

  吴纠后半夜才睡,今日要摆寿宴,不过昨天晚上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今日的寿宴可有的忙了。

  寿宴在黄昏之后,吴纠不着急起身,在榻上打了几个滚儿,旁边的齐侯还没醒来,吴纠滚过去,抬头看着齐侯的睡颜,每次看到齐侯,吴纠就能明白那些小姑娘所说的盛世美颜是什么意思了。

  吴纠真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盯着齐侯的脸,看得入迷。

  轮廓深邃,眼眉比一般人都要深刻,鼻梁高/挺,长相硬朗,却透露着俊美,薄薄的嘴唇,看起来是一个薄情君王的标配,但是吻起来却异常的柔/软温柔。

  吴纠看着,盯着齐侯的嘴唇发呆,齐侯已经睁开了眼睛,吴纠都没有发现,就听到“呵……”的一声低笑,吴纠这才吓得回神,感觉自己被齐侯抓包了。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孤好看么?”

  吴纠听他这么问,心想真不/要/脸,嘴上回答说:“一般般。”

  齐侯哈哈一笑,说:“一般般就能让二哥看的痴迷,那说明孤除了长相,魅力也不错?”

  吴纠顿时差点给他恶心吐了,怎么会有这么自信几近于自恋的人呢?

  因为没什么事儿,吴纠不打算起身,准备一直睡到中午,吃些东西就等着下午的寿宴了。

  吴纠和齐侯懒着床,齐侯笑着说:“二哥,大庶长的事情,你准备怎么打算?”

  吴纠笑了笑,说:“今日寿宴,先探探底细再说,郧国?秦国的大庶长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弄来个郧国做盟友,这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齐侯一笑,说:“正是。”

  两个人没事儿可做,在榻上懒床,感觉还挺惬意的,一点儿也没有行辕即将发生兵变的紧张感,吴纠抵不住齐侯的自恋,被齐侯勾引着做了点没羞没臊的事情。

  齐侯还笑着说:“二哥,你好快啊?”

  吴纠一听,顿时脸都红到了脖子,不是羞的是气的,恶狠狠的踹了齐侯一下,不过齐侯底盘子太稳,愣是没给踹下榻。

  吴纠闷闷不乐的想着,上次齐侯吃了加了料的鳗鱼饭,好像变成了野老虎似的,那不如……自己也吃点?那样就能大展雄风,一口气干掉齐侯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了?

  齐侯准备起身,正在更/衣,突然看到吴纠一脸暗搓搓的在榻上发笑,那笑容看得他后背直发凉,狐疑的说:“二哥,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

  吴纠矢口否认说:“什么都没有。”

  齐侯挑了挑眉,耸了耸肩膀,说:“起身罢,准备准备,寿宴该开始了。”

  吴纠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立刻心情大好的笑眯眯爬起来,趁着齐侯去洗漱,棠巫和子清进来伺候的时候,吴纠低声对棠巫说:“棠儿,上次那药,还有么?”

  棠巫一听,眼皮直跳,说:“王上……您身/子不好,那种药,还是别老用了,恐怕……恐怕王上您受不住的。”

  吴纠立刻说:“胡说,是齐公他受不住。”

  这么一说,棠巫和子清的脸莫名就红了,因为脑补了什么不可名状的场景。

  吴纠可不知那两个人想的和自己不一样,催促说:“再给寡人一包,还有么?”

  棠巫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小药箱打开,翻出一个小药包来,递给吴纠,齐侯正好走进来,看到吴纠和棠巫暗搓搓的,便说:“怎么了,二哥不舒服么?”

  棠巫赶紧把自己的小药箱合上,吴纠则假装咳嗽了两声,十分浮夸的说:“昨天晚上下雨,湿气太大,稍微有些咳嗽。”

  齐侯见吴纠一边笑一边说,总觉得并非是咳嗽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他家二哥想坏点子,总有你想不到的。

  齐侯敏/感的觉得,吴纠可能在算计自己,不过至于怎么算计,他也不清楚,因此只有一个办法,受着!

  齐侯无奈的笑了笑,笑的那叫一个宠溺,也没有再问,说:“吃点午膳罢,外面都在准备寿宴。”

  因为昨天下了雨,行辕中有些积水,因此今日的寿宴就不摆在广/场上了,而是摆在幕府中。

  秦国国君寿宴,谁也没有邀请,在上庸举行,只带上了一些秦国大夫,邀请了楚国使团,自然还有买一送一的齐侯,因此在幕府中摆寿宴,空间绰绰有余。

  外面的寺人宫女都在忙碌着,公子白今日本该检/查寿宴的情况,不过他昨天晚上彻夜未眠,天亮之后才闭眼睡觉,因此便没有起身。

  吴刀起了之后,快速去洗漱了一番,一想起昨夜的缠/绵,就让他莫名有些心惊,不知是什么感觉,好像要脱离了掌控。

  吴刀在外面站了良久,一直到太阳下山,就听到帐子里传来公子白召唤的声音,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步走进去。

  寿宴很快就要开始了,吴纠和齐侯进了幕府,里面人不算太多,毕竟今日参加宴席的人的就不多,众人正在攀谈着。

  秦国的大庶长算是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他的地位甚至比公子白还要高,自从赵嘉离开了秦国,大庶长可谓是说一不二。

  再加上秦伯也完全信任大庶长,让他掌管财政、兵权、民生等等一切的事物,这才促成了大庶长拥有国君一般的权威。

  因此如今寿宴的主角秦伯还没到,大家在幕府中就巴结着大庶长,大庶长可谓是众星捧月的被人簇拥着,很多秦国大夫都用谄媚的神情讨好着大庶长。

  吴纠和齐侯进来,大庶长主动站起来,走过来笑着说:“楚王,齐公,二位能参加寡君的寿宴,我秦国真是蓬荜生辉啊!”

  秦伯在上庸,用一副东道主的口气与他们说话,儿大庶长在秦伯的寿宴上,也用一副东道主的口气说话,可见透露着不小的野心,加之之前吴刀来禀报的消息,吴纠笑了笑,不知秦伯知不知道大庶长的野心。

  吴纠笑着说:“大庶长太客气了。”

  他们正在说话,凑巧的是,赵嘉酆舒正准备走进幕府,在门口正好遇到了公子白/带着吴刀过来。

  赵嘉和公子白也算是狭路相逢,赵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公子白的手,不过公子白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袖摆宽大,遮住了双手,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受伤,不得不说,公子白把这件事情捂得也是严实,看样子秦伯都不知道公子白受伤的事情。

  也是这样,秦伯之前本就在纠结,到底把位置传给弟/弟好,还是传给儿子好,若秦伯知道公子白是个残废,那么绝不会让赵嘉离开秦国,去楚国做质子,这个质子说不定就是公子白本人了。

  公子白笑着说:“叔父。”

  赵嘉看了看他,没有立刻说话,这个时候酆舒突然掐了他一把,赵嘉没防备,疼的“嘶……”了一声,回头说:“你掐我做什么?”

  酆舒很傲慢的抬了抬下巴,说:“喜欢就掐了,毕竟我是个奸/臣,就不讲道理的。”

  赵嘉差点被他气死,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酆舒吃醋,说实话酆舒醋劲儿不小,自从知道吴刀是赵嘉的人之后,只要看到吴刀,酆舒就喜欢掐赵嘉。

  赵嘉也相当无奈,只好说:“走罢,咱们进去。”

  众人进了幕府,很快宴席就要开始,秦伯作为寿星老,自然又是姗姗来迟,众人等待良久,这才听到寺人的通传。

  秦国大夫们纷纷起立行礼,大庶长则是最后才站起来,慢悠悠的,态度也十分随便,秦伯走进来,笑着说:“楚王,齐公,今日二位赏脸参加说的宴席,说真是好生感激。”

  吴纠拱手说:“秦公客气了,我楚国与贵秦国一直是友邦关系,秦公的寿宴,寡人自然要参加。”

  秦伯走进来,说:“好好好,今日我与二位老弟,定然无醉不归!无醉不归啊!”

  秦伯很快举起酒杯敬酒,吴纠和齐侯也举起酒杯回敬,宴席很快便开始了。

  秦伯拍了拍手,伶人从外面走进来,一瞬间平日里严肃的幕府立刻充斥着绵绵的丝竹之声,舞/女起舞,女酒敬酒,一下变得歌舞升平。

  公子白坐在席上,就在吴纠的对面,中间隔着歌舞的空场,吴纠想起棠巫说的话,便假借看歌舞的空当,目光穿过人群,仔细观察了一下公子白。

  公子白真的不去夹细小的东西,而且也不会去夹沉重的东西,起初他用筷箸的时候不会发/抖,不过很快,喝了几杯酒之后,公子白用筷箸的时候就会发/抖,而且越来越抖,最后公子白干脆不吃东西了,将筷箸往旁边一放,最后恐怕连酒杯都拿不起来。

  吴纠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公子白的手,真的和棠巫说的一样,根本就是残废。

  吴纠好奇的观察着,齐侯无奈的说:“二哥,你再这么看下去,公子白没发现,孤可要吃味儿了。”

  吴纠正干正事,齐侯突然撒娇,吴纠说:“没看寡人干正事儿呢么。”

  齐侯说:“二哥宠爱孤,难道不是最重要的正事儿么?”

  吴纠正掩护着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准备继续观察公子白,结果就听到齐侯说这种臭不/要/脸的话,顿时差点喷/出来,呛到了自己,“咳咳咳”的咳嗽了起来。

  齐侯连忙递给他一张帕子,还给他拍着背,低声说:“二哥,你看看你,多大了,真不小心,喝酒还能呛着,呛坏了孤该心疼了。”

  吴纠瞪了齐侯一眼,若是齐侯不说肉麻的话,自己也不会呛着。

  吴纠眼神红彤彤的,瞪了一眼齐侯,那真是水光潋滟,风光无限,齐侯幽幽一笑,低声说:“二哥你再勾引孤,孤可不客气了。”

  吴纠真想撬开齐侯的脑子看看,明明是瞪他,怎么就成勾引他了,齐侯的眼睛是不是长着出气儿用的?

  吴纠刚想要和齐侯理论理论,齐侯突然拍了拍吴纠的手背,低声说:“大庶长出去了。”

  吴纠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大庶长离开的背影,走出了幕府营帐。

  吴纠说:“他去干什么?”

  齐侯说:“孤哪知道?不过若是二哥想知道,咱们跟上去就可以。”

  吴纠当然想知道,不过感觉冒然跟上去也不好,万一大庶长只是去如厕,岂不是很尴尬么?

  吴纠还没考虑好,齐侯却拉住他的手,将人拉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带着吴纠离开了幕府。

  两个人离开了幕府,大庶长还没走远,齐侯要跟上去,吴纠连忙抓/住他,说:“等等,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齐侯挑眉说:“二哥你别出声,就不会被发现。”

  吴纠还没反应过来,齐侯突然一把抱住他,吴纠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齐侯已经抱着他,快速往前冲,悄无声息的跟在大庶长身后。

  吴纠惊讶齐侯的臂力,自己虽然身/子骨不是太结实,但是好歹是一个身高正常,并且成年的男子,身/子骨肯定不轻,齐侯抱着自己一路往前跑,竟然稳稳当当,连个颤都不打。

  大庶长偷偷走出了行辕大门,还左顾右盼的看了一阵,这才继续往前走去,上了前面一个小山包,上山之后没走多远,很快停了下来。

  齐侯为了避免被发现,就将吴纠放下来,然后半蹲下,说:“上来,孤背你。”

  吴纠惊讶的说:“做什么?”

  齐侯看了一眼头上,说:“上树。”

  吴纠更是吃惊,不过来不及多想,因为他听到了沙沙沙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又有人来了,从他们后背,若是再迟疑,可能会被人发现。

  吴纠赶紧让齐侯背上自己,紧紧搂着他的脖颈,齐侯双手/交错,竟然很顺利的带着吴纠就爬上了旁边一颗茂/密的大树。

  齐侯的动作仿佛是一只壁虎,双手/交错,快速的向上攀爬,应该说是游走,手指仿佛鹰爪一样,扣住树木的凸起,身形灵动矫健,一个磕巴都不打就爬了上去。

  齐侯上了树,将吴纠放在一根树枝上,伸手搂着吴纠,以免他摔下去,低头往下看了看,说:“来人了。”

  方才吴纠就听见了,这会儿低头一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吴纠能看到,大庶长身边真的又站了一个人。

  是个陌生人,反正吴纠不认识,他们站的地方高,正好俯视着大庶长和那人,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不过说话声音还挺清楚的。

  那人拱手对大庶长说:“大庶长。”

  大庶长说:“你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人哈哈一笑,十分得意的说:“放心好了,寡君虽然起初不怎么同意,但是有我们夫人呢,夫人已经完全说服了寡君,我郧国的军/队早就出发了,明天黄昏,便能进从郧关进入上庸,静等与大庶长合作,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吴纠与齐侯对视了一眼,这信息量还挺大,原来这陌生男人是郧国的人,与大庶长来通气的。

  看起来郧子是不同意和大庶长合作的,至于为什么,这还用说么?大庶长可是兵变,僭越了秦伯,还要谋害楚王,若是失败,一下得罪秦国和楚国两个大国,郧子到底还有些脑子,怎么想也不敢。

  但是架不住郧国夫人的游说,吴纠都想的出来那个势利眼,却有眼无珠的郧国夫人怎么游说,无非是已经得罪了楚国,反正都是要死,干脆先下手为强等等。

  说起那郧国夫人的有眼无珠,当真是让人拍手叫绝,她大女儿和斗伯比,本是一段良缘,小子文日后长大,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楚国令尹,权倾朝野,威震四方,然而郧国夫人偏偏觉得斗伯比已经退隐,配不上他们郧国,就是不让女儿嫁过去,还把小外孙给扔了,这梁子结的也太大了。

  斗伯比虽然退隐,但是撑起了斗家三分之二的家业,可以说至少三分之一的楚国朝/廷,也是这个退隐的斗伯比用名声撑起来的,而偏偏郧国夫人看不起他,总觉得他退隐就没势力了,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郧国夫人却还嫌弃。

  吴纠也是当真无奈的,郧国夫人眼睛瞎,还不是偶然行为,这不是么,又要和秦国大庶长联/合/起/来兵变,吴纠觉得,就算没他们楚国,郧国也迟早要完,而且还是被自家夫人给顽坏的。

  大庶长一笑,说:“好,咱们就等着在盟会上,用楚王和秦伯的血,歃血为盟了!秦伯他老了,不中用了,也是该退位让贤了!”

  那男子说:“这……大庶长,您真的准备推举公子白为新的秦国国君么?公子白不是个残废么?”

  大庶长笑着说:“不过是骗骗奶娃娃的说辞罢了,公子白一个残废,一个废物,如何能与我挣?秦国嘛,自然是有能者居之,公子白如今是行辕将军,行辕中的秦军他可以随意调配,不受约束,咱们只是暂时利/用他罢了,等儿子杀了爹,咱们再抓/住公子白,治他一个弑君杀父的罪名,这罪名一出,秦国人肯定恨不得将他剁成肉泥!到时候……咱们只能顺应天意,剁了这废物,我也就……迫不得已,掌管秦国朝政了。”

  吴纠一听,心中冷笑,原来大庶长早就想好了,什么和公子白合作,都是假的,其实就是利/用公子白乃是行辕将军这个职务之便,准备利/用了公子白之后,再将他一脚踹开。

  那男子说:“好好好,大庶长果然足智多谋,这样便好,若是让我们郧国和一个废物合作,别说我们夫人不乐意,我也不乐意,大庶长这么想,我便放心了,这便去回话了。”

  他说着,又对大庶长拱手说:“明日黄昏,我郧国大军将从郧国开出,到时候还请大庶长的人接应了。”

  大庶长也拱手说:“好说好说!”

  大庶长与那郧国人说完,也不敢多停留,两个人前后脚就走了。

  齐侯和吴纠又在树上等了一会儿,吴纠指了指下面,齐侯便背着吴纠从树上下来。

  齐侯冷笑一声,说:“这大庶长,野心挺大。”

  吴纠笑眯眯的说:“有一句话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齐侯说:“二哥,如今怎么办?”

  吴纠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明日黄昏,郧兵将从郧关开出,既然大庶长已经好心提醒咱们了,不来些小手段,恐怕对不住他的好心好意。”

  齐侯挑了挑眉,吴纠招手说:“来,快走。”

  吴纠和齐侯很快回了幕府,吴纠趁着喝酒的空当,将卢戢黎和卢扬窗找过来,说:“寡人有件事情需要两位分头行动。”

  卢扬窗眨了眨眼睛,卢戢黎连忙拱手说:“请我王吩咐。”

  吴纠笑眯眯的说:“寡人准备请卢将军,乔装打扮一番,往郧关去一趟,给寡人抓几只从郧国跑出来的老鼠。”

  卢戢黎虽然没听太懂,但是他知道,只管答应就行,因为楚王自有安排。

  卢戢黎说:“是,但凭我王调遣。”

  吴纠点了点头,说:“寡人会让人带着你的队伍,到时候你与这个人接头就好。”

  卢戢黎说:“敢问此人是……?”

  吴纠笑眯眯的抬起头来,越过伶人与舞/女的空场,看向对面秦国的席位,笑眯眯的说:“吴刀。”

  因为昨日下了一场雨,公子白没有睡好,今日又喝了酒,他没吃几口菜,便觉得手上提不起劲儿,不停打颤,因此心情更不好,多喝了些酒,很快有些醉。

  吴刀见公子白醉了,说:“公子,卑将给您端醒酒汤来。”

  他说着,走出幕府,准备去膳房端醒酒汤,哪知道吴刀刚走到膳房旁边,还没有进去,就听到后背有风声,立刻警戒,猛地回头,伸手搭在腰间宝刀之上,但是到还没出鞘,就被人一把按住,力道之大,怎么也拔不出鞘来。

  吴刀手肘立刻一顶,想要攻击那人,但是那人反应更快,一把按住吴刀的手肘,轻轻一点,吴纠被他压住,手臂立刻酸麻,一瞬间失去了力道,那人一把捂住吴刀的嘴,轻声说:“随孤来。”

  吴刀一听,竟然是齐侯的声音,当即吓了一跳,那人立刻放开他,吴刀这才回头看清楚,真的是齐侯。

  吴刀不敢耽误,赶紧随着齐侯一路小跑,没走多远,就看到吴纠笑眯眯的负着手,站在月光之下,月色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看起来分外温柔,却又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吴纠见他们过来,笑眯眯的说:“寡人知道你忠于公子嘉,如今有一件事情准备让你帮个忙,寡人也知道,抬出公子嘉的大名,你定然就不会拒绝了。”

  吴刀脸色一僵,随即拱手说:“请楚王吩咐,有用得着卑将的地方,卑将绝不推辞。”

  吴纠点了点头,说:“寡人希望,你能主动请缨,去郧关走一趟。”

  吴刀有些狐疑,吴纠笑了一声,让他附耳过来……

  吴刀很快回了幕府,端着醒酒汤过来,公子白喝了醒酒汤,稍微好了一些,不过因为昨夜没休息好,手还是有些发/抖,只好藏在袖子里。

  寿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这才散了,公子白/带着吴刀准备回营帐,进了营帐之后,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大庶长施施然的站在公子白的营帐里面,好像参观一样,正东摸一下,西摸一下。

  吴刀眼神一寒,准备抽刀上前,却被公子白伸手拦住。

  大庶长哈哈一笑,转过头来,对公子白说:“还是公子有眼力,不像你的狗,只会咬人。”

  吴刀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将佩刀收好,又退回了身后。

  公子白说:“大庶长深夜前来,应该不会只是无聊的来奚落白的饲养之道的罢?”

  大庶长笑了笑,说:“老臣自然没有这么无聊,是来与公子共谋大计的。”

  公子白一甩袖子,说:“那便直说罢。”

  大庶长笑眯眯的说:“明日黄昏,郧国的队伍就准备开出郧关,进入上庸,老臣知道,君上让公子您在上庸周围部下了重兵,一来防止庸国叛贼兵变,二来防止其他国/家偷袭,就有劳公子派人走一趟,去接引郧国的兵马了。”

  公子白眯了眯眼睛,这个时候站在身后的吴刀眼神稍微晃了一下,立刻拱手说:“公子,卑将可以效劳。”

  大庶长一听,哈哈笑起来,说:“果然是一条好狗,老臣都想养这么一条/狗了。”

  公子白看了一眼吴刀,吴刀没有再说话,只是拱着手听候公子白的差遣。

  公子白考虑了一下,大庶长说:“此事事关重大,就靠郧国军/队与我们里应外合,若是不成,根本无法与楚国抗衡,因此公子务必要找个信得过的人,你这条/狗不是刚好么?犹豫什么?”

  公子白也想知道自己犹豫什么,只不过他仍然犹豫,因为自从吴刀跟着自己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几乎是寸步不离。

  而且公子白此时是个废人,他的手连筷箸都握不住,更别说握刀握剑了,有吴刀在身边保护,是最为安全的,若是没有吴刀在身边,公子白觉得并不是很安心,尤其是在这举大计的当口。

  公子白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打心里不想让吴刀离开,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大庶长都不耐烦了,公子白这个时候才说:“可以。”

  “是,公子。”

  大庶长这才放心下来,说:“明日黄昏郧兵就会开出,明日天亮之前,就让你的狗出发,以免被人发现。”

  公子白点了点头,大庶长这才笑了一声,说:“那老臣就告辞了,公子好生歇息罢。”

  大庶长说着,便走出了营帐,只留下“哗啦!”一声,落下帐帘子的声音。

  大庶长走出去,公子白立刻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吴刀,吴刀心头一跳,轻声说:“公子……”

  公子白冷声说:“谁让你自己请/命的?没有我的吩咐,你竟然有自己的主见了?”

  吴刀赶忙低下头,说:“卑将知错了。”

  公子白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说:“你知道该做什么。”

  吴刀吃了一惊,连忙说:“可是……公子,天亮之前,卑将还要出发……”

  公子白却打断他的话,说:“我不管你出不出发,现在就来服侍我,否则便滚。”

  吴刀喉头一阵滚动,低下头来,不过仍然顺从的走过去,替公子白解/开衣带。

  公子白冷笑一声,挑/起他的下巴,说:“怎么,还不愿意了?”

  吴刀低声说:“不,卑将愿意,卑将伺候公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公子白眯眼说:“既然知道,就别磨磨蹭蹭的。”

  吴刀低声顺从的说:“是。”

  寿宴结束之后,寺人和宫女收拾幕府,秦国的士大夫们,还有楚国的宾客们就都歇息下来,很快行辕陷入了寂静。

  吴纠将卢戢黎和卢扬窗招来,详细说明了一下部署,卢戢黎很快领命,天亮之前,他也需要离开,然后去和吴刀的兵马汇合。

  吴纠说:“卢将军安心去便是,行辕中的事情,便交给扬窗罢。”

  卢戢黎似乎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卢扬窗,吴纠笑着说:“卢将军放心,扬窗年纪不大,但是稳重干练,是大将之风。”

  卢戢黎点了点头,拱手说:“是,我王,齐公,事不宜迟,戢黎这就出发了。”

  吴纠和齐侯点了点头,说:“卢将军格外小心。”

  卢戢黎拱着手,很快就退出了营帐,趁着天黑,四下无人,连忙调遣了一队若敖军/队。

  “爹。”

  卢戢黎正在悄无声息的调遣军/队,就听到后背有人,卢扬窗也从营帐中/出来,声音很低,似乎不敢声张。

  卢戢黎回过头来,正好有些不放心,想要嘱咐他,说:“扬窗,你负责我王和齐公/安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知道么?”

  卢扬窗赶紧点头,说:“爹也是,千万注意安全。”

  卢戢黎笑了笑,揉了揉卢扬窗的头发,说:“放心好了,爹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来接应你们。”

  卢扬窗又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说:“对了,爹,请您附耳过来。”

  卢戢黎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低声说,便弯下腰附耳过去,结果卢扬窗轻笑了一声,竟然在卢戢黎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卢戢黎一怔,卢扬窗已经跳开几步,偷了腥就逃跑了,卢戢黎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卢扬窗跑入营帐的背影,不由的老脸有些发红,感觉自己这一把年纪了,竟然突然感觉到丢人了……

  卢戢黎不敢耽误,赶紧收敛了心神,带领着若傲军/队,悄无声息的扑出了行辕,往北面进发,朝着郧关绝尘而去。

  天亮之前,吴刀也拖着酸痛的身躯,赶紧起身,披上衣裳,仓皇的准备出发。

  公子白似乎没醒,他没有睁开眼睛,却开口说话了。

  公子白的声音很低沉,说:“注意安全。”

  吴刀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公子白,惊讶的说:“公子?”

  公子白又说:“大庶长老奸巨猾,你引郧兵进关,小心被他们反咬一口,我公子白的人,绝不能吃这个亏。”

  吴刀听了,拱手说:“是,公子,卑将知道了,定然小心。”

  公子白点了点头,说:“去罢。”

  吴刀拜了一下,就大踏步走出营帐,帐帘子很快就阻隔了吴刀的视线,公子白还躺在榻上,似乎睡着了。

  公子白听着帐帘子晃动的声音,听着吴刀渐去渐远的脚步声,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突然低声叹了口气,他慢慢举起自己的手掌,迎着灰蒙蒙的光线,翻/动着自己的手掌,看着腕子上那一道深深的伤疤。

  公子白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起来,面色有些狰狞,嗓子里发出沉沉的响声,好像在拉锯一般,喃喃的低声说:“你当我是废物,那是时候……看看废物的决定了。”

  寿宴之后没多久,便是会盟大典了,这也是这次上庸之行,最重要的事情,在会盟大典上,秦国与楚国将会讨论庸国的划分问题。

  之前在宴席上,酆舒提出一人一半的计划已经受到了阻碍,秦伯贪婪,又有大庶长的挑唆,两个国/家本是盟友关系,但是已经产生了分析,因此这样一来,这场会盟,定然不会轻/松。

  会盟这天早上,众人早早便起了,酆舒十分紧张,后半夜就醒了,几乎没睡,大夏天的,愣是手脚冰凉,赵嘉见他如此紧张,不由得笑着说:“做什么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酆舒说:“我一会儿要去谈判,你是不谈判,你自然不紧张。”

  赵嘉捂住他的手,将酆舒的手握在掌心里,说:“没什么好/紧张的,毕竟……一切都在王上的掌控之中,不是么?再说了,有我陪你。”

  酆舒一瞬间差点以为赵嘉在说甜言蜜语,结果突然醒/悟,赵嘉就是头大灰狼,不,野狗,除非他发疯,不然根本不知甜言蜜语是什么。

  相对比酆舒的紧张,吴纠这个楚王,大早上还没有起床,夏日天亮的早,明亮的日光透进营帐,吴纠就用被子将头也盖住,裹在里面装死。

  吴纠有起床气,还低血糖,因此自然就喜欢懒床,让他早起就跟让他不沐浴一样难。

  吴纠裹在被子里就是不出来,齐侯无奈的要命,好生哄着,温柔的说:“二哥,快起来了,你看今日会盟,你还没换衣裳,朝袍还要仔细穿,再吃点东西,时辰都不够用了。”

  吴纠嘟囔了一声,扒着被子,齐侯一脸无奈,棠巫和子清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捧着朝袍,也是无奈的站在一边,这一幕大家已经看得够不够了,基本上王上每次早朝都是这个光景,齐侯就跟哄孩子似的。

  齐侯没办法,把他的被子扯开,哪知道吴纠竟然撩/起自己的亵衣来盖住脑袋,因为亵衣压在身下的缘故,吴纠还欠起来一点儿,顶着细/腰,那光景,大早上的,齐侯差点喷鼻血,连忙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然后赶紧又用被子捂住吴纠,以免吴纠的亵衣都撩到头上去了走/光。

  齐侯更是无奈,哄了好半天,这才把装鸵鸟的吴纠从榻上给挖出来。

  吴纠迷迷糊糊坐在席子上,子清给他擦脸,棠巫给他套/上朝袍,齐侯则是亲自为吴纠梳头,吴纠好像一只没睡醒的猫咪,被齐侯梳着头发,感觉特别舒服,嗓子立刻咕噜了一声,惹得齐侯真是忍无可忍,掰过吴纠的下巴,狠狠在吴纠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吴纠这才醒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棠巫和子清还在呢,而且就在旁边,两个人已经见怪不怪,眼观鼻鼻观心的给吴纠整理朝袍。

  吴纠瞪大了眼睛,使劲蹭了蹭自己的嘴唇,说:“你漱口了么?”

  齐侯一听,都给气笑了,说:“还嫌弃孤了,嗯?你这小懒虫,孤早就洗漱完了,谁像二哥,马上要盟会了,你却睡大觉。”

  吴纠这个时候已经被闹醒了,但是感觉一到夏天就睡不醒,其实可以说一年四季吴纠都睡不醒……

  吴纠慵懒的靠在席子上,让子清和棠巫给自己整理朝袍,齐侯又继续给他梳理头发,扣上冠冕,吴纠懒洋洋的说:“着什么急,反正秦国也没有什么诚意会盟,早去晚去,结果都一样,况且……寡人一会儿还要出力帮他秦国解决兵变。”

  吴纠说着,仰起头来,向后看着给他整理头发的齐侯,挑了挑他下巴,笑眯眯的说:“小白你说,寡人仗义援手,到时候秦公是不是还要感激寡人?”

  齐侯连忙说:“是是是。”

  他说着,将吴纠的头扶着摆正,将他散下来去的头发重新束起来,别在发冠里面,说:“二哥你老实点儿,头发又散了。”

  众人围着吴纠团团转,可算是在会盟之前打理整齐,吴纠吃了两口早膳,毕竟一会儿还有一番“恶战”,可能来不及吃午膳了。

  楚国与秦国的会盟如期举行,吴纠带着楚国的使团走出营帐,来到会盟的祭坛旁边。

  前些日子摆筵席的广/场,已经设立了祭坛,高大的祭坛,十分巍峨,秦国的士大夫们早就到了,哪像吴纠这么清闲,酆舒也早就到了。

  酆舒看到吴纠,连忙走过来,拱手说:“王……王上……”

  吴纠一听,惊讶的说:“酆卿,怎么突然变成结巴了?”

  酆舒被吴纠打趣了,顿时满脸尴尬,说:“王上,您别打趣酆舒了。”

  吴纠笑着拍了拍酆舒的肩膀,说:“放轻/松,酆卿好歹是昔日潞子国的权臣,权倾朝野,又不是没见过兵变。”

  他这么一说,酆舒更是紧张了。

  秦伯根本不知大庶长的事情,还一脸兴高采烈的走出来,笑眯眯的对吴纠拱手说:“楚王,请,今日可是咱们秦楚两国的大日子,请,上祭坛罢!”

  吴纠笑眯眯的说:“正是正是,不过寡人觉得,今日更是秦伯您的大日子。”

  秦伯没听明白,吴纠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站在秦伯后面的大庶长,说:“大庶长您觉得呢?”

  大庶长不知吴纠什么意思,不过看着吴纠的笑容,总觉得不怀好意,不过大庶长觉得自己的做法万无一失,绝对不会有差错,楚国就算带着若敖六卒,但是也没办法和秦国郧国两路兵马抗衡。

  大庶长干笑了一声,应和一句,说:“请君上与楚王,上祭坛盟誓罢。”

  大庶长说着,还转头看了公子白一眼,公子白双手掩藏在白色的宽袖之下,腰配一把宝剑,整个人看起来高大威严,透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配合着他俊美的容颜,当真是养眼的厉害,却又让人不敢鄙视。

  吴纠笑眯眯的一展黑色袖袍,说:“请!”

  说罢了,吴纠与秦伯便当前往祭坛上走,随即齐侯大庶长公子白,还有酆舒赵嘉几个人便跟随在后面,也慢慢步上祭坛。

  祭坛巍峨,高/耸而立,等上祭坛之后,似乎就能将四面八方看的清清楚楚。

  上了祭坛,有人主持,只有两个国/家盟约,也不必选出什么盟主了,首先开始歃血为盟,只不过祭祀的官/员还没有来得及说开场白,大庶长突然抬起手来,说:“等一等!”

  众人全部看向大庶长,秦伯一阵惊讶,说:“怎么了?”

  大庶长笑眯眯的拱手说:“君上,老臣以为,歃血为盟此乃后话,若是秦楚两国的利益不能统/一,那何来歃血为盟一说?就算歃血,也是白歃,岂不是浪费功夫?”

  吴纠冷笑一声,说:“哦?大庶长您这话说的,好像是不想与我楚国盟约啊?这难道也是秦公的意思?”

  秦伯一听,连忙呵斥大庶长说:“退下!你做什么!?不懂规矩么?”

  秦伯随即又对吴纠拱手说:“误会误会,楚王不要见怪。”

  大庶长却大笑了一声,说:“什么误会,老臣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楚王,如今老臣就想再问您一句,这庸国的土地,该怎么分!若是不能达成一致,那为何要歃血为盟?!岂不是笑话!”

  吴纠幽幽一笑,说:“之前酆卿已经说过了,在请秦国发兵之前,也已经说过了,秦楚各得庸国一半。”

  秦伯一听,一人一半,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这具体的商量,也是后话,等歃血为盟之后,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最不济不就是一人一半,若是谈的好了,秦国没准还能得到大一半。

  但是大庶长似乎不这么认为,说:“我秦国在攻打庸国的战役中,出力最多,而且最先发兵,若是没有我秦国开/战,你们楚国又怎么可能攻入庸国方城?如今若想歃血为盟,秦国必须占多一半庸国土地,否则……”

  大庶长说着,吴纠立刻冷声说:“否则什么?”

  秦伯听得冷汗直流,不知大庶长是不是今天早上吃错了什么东西,仿佛恶/鬼附身一样,立刻呵斥说:“住嘴!你做什么!?要反了么?!孤何时让你说话了!!”

  大庶长却一笑,仍然继续说:“否则……可别怪我秦国动粗了!”

  他这样一说,突然招手,就听到“哗啦——!!!”一声,竟然是兵马围/攻上来的声音。

  在秦伯惊讶的目光下,黑色的甲胄,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竟然像是潮水一样,就将吞没整个行辕,将祭坛围了个水泄不通。

  祭坛下面站着都是士大夫们,士大夫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立刻被手执长剑的士兵围住,定眼一看,竟然是他们自己的秦国士兵,都是又惊又恐。

  “怎么回事!?”

  “是谁发号施令?”

  “咱们的秦兵怎么进来了?!还把咱们围在里面?”

  “到底这么回事啊?”

  “兵变!”

  “这是兵变……行辕将军是公子白!”

  “呼啦——”一声,随即是“踏踏踏”的声音,黑衣的秦兵训练有素,快速冲过来,兵马的圈子越缩越小,紧紧包围着祭坛下面的秦国士大夫们。

  “砰砰”几声,有士兵直接冲开士大夫们,竟然还冲上了祭坛。

  秦伯一看,又听到下面纷乱的喊声,顿时气得大喊说:“怎么回事儿?!”

  他说着,看向身后的公子白,说:“怎么回事,士兵怎么冲进来了?!还上了祭坛!这是要反么!?”

  秦伯大声的喝问公子白,公子白则是面目表情的站着,他生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平日里却一直笑着,看起来彬彬有礼,像是个贵公子一般,然而如今,突然收敛了笑容,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此时却显得异常怕人冷酷。

  公子白只是站着,面对秦伯的喝问,竟然一句话都没有。

  秦伯见他不说话,突然扬起手来,气急败坏的就是“啪!!!”一声脆响,直接打在公子白脸上。

  群臣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都是“嗬——”的一声抽/了一口冷气。

  公子白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耳光,一点儿也没有躲闪的意思,那张俊美的脸被打的一偏,随即慢慢转回来,眼看着士兵们冲上祭坛,将祭坛上的吴纠齐侯,楚国的士大夫们,甚至秦国的国君士大夫们也团团包围在正中间。

  公子白淡淡的说:“父亲,您老了。”

  秦伯乍一听没听明白,公子白继续说:“您以为……把叔父千方百计的遣走,送到楚国做质子,您的伯爵之位,您的秦国,甚至是您的天下,都高枕无忧了,可以酣然入睡了……您把自己的兵权,交在旁人的手中,不闻不问,行辕被包围,也只有先惊后怒的份儿。”

  秦伯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大喝说:“你说什么!?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

  公子白则是淡淡的说:“父亲,还记得孩儿小时候,您经常跟孩儿讲的故事么,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把持朝政,专/权跋扈,废除当时身为太子的父亲,而拥立庶出的三叔为秦国国君,父亲当年是如何韬光养晦,重登国君之位的。”

  秦伯听到这里,突然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庶长。

  大庶长听公子白竟然说这么多废话,而且还谈到了前任大庶长,前任大庶长废太子拥立庶子的事情,一直是秦伯心中的那根刺,秦伯重新上/位之后,就将前任大庶长连诛三族,杀了个干干净净。

  那段时间大庶长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的,因为秦伯十分芥蒂,后来慢慢的才好转了一些,随着秦伯争霸北方,秦国的土地不断向北推进,秦伯似乎也忘了当年被废的痛苦,慢慢志得意满起来。

  大庶长听公子白突然提起这个,恐怕被怀疑,于是打断他们的话,立刻说:“君上莫慌,公子调兵,也是为了保护君上的安危,老臣听说,楚国人阴险狡诈,尤其是这位楚王,在齐国做/官的时候,为了博得齐公的信任,便使出各种诡/计屠/杀楚国百/姓,搞得楚国怨/声/载/道,如今做了楚王,又不思安定楚国,只知向外走征战,如今我秦国攻打庸国有功劳,他们楚国就想抢走我们的功劳。”

  大庶长滔滔不绝的讲着吴纠的罪状,齐侯听了,立刻眉头一皱,伸手“啪!”一声握住腰间佩剑,就要上前动粗,吴纠连忙拦住齐侯,一笑说:“大庶长,您说的是寡人么?恐怕您是孤陋寡闻,坐井观天罢?阴险狡诈,贪婪无度,又偏生长着一副猪脑子。”

  “你说什么?!”

  大庶长一听,就愤怒了,吴纠骂人太直白了。

  吴纠笑眯眯的说:“怎么,寡人说的不对?这偌大的行辕,你以为用绿豆一样的兵马包围住祭坛,便能得到什么好处了?寡人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今日寡人与楚国的各位,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庸国的土地,秦国就一份都别想要,更别说对半分了。”

  大庶长听着吴纠嚣张的说辞,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向后仰,那老腰好像随时都要折断似的,说:“绿豆?行辕中都是我秦国的军/队,就算你们楚国有若敖六卒,那又能怎么样?我不妨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老臣已经联络了郧国,郧国士兵昨天已经从郧关开出,如今恐怕已经在行辕之外,包围得水泄不通了!区区若敖六卒,就算以一当十,也休想从老夫这里讨到好处!”

  秦伯一听,顿时流下冷汗来,说:“放肆!你这是做什么!?谁允许你这样做的?我秦国与楚国在此会盟,郧国算什么东西?郧国之前还协助庸国,根本不是我们的盟友,谁让郧国的士兵开出郧关的!?”

  大庶长一听,说:“君上,您何必生气呢,郧国也是一番好意,助我们拿下楚国,君上您想想看,今日拿下了楚国,我秦国就不只屈居于北方了,将进军整个南方,占领周国大部分土地,整个周国都将变成我秦国的附属!”

  吴纠此时一笑,说:“风大,可别闪着大庶长您的舌/头。”

  他这样一说,“噗嗤”一声,旁边本十分紧张的双方士大夫们竟然全都笑了出来,大庶长脸色立刻青了,喝道:“你说什么!?死到临头你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纠立刻又耿直的拢起手来,重复说:“风大,别闪着您的舌/头,牛都给你吹飞了。”

  祭坛之下的士大夫们被秦兵包围着,本也十分紧张害怕,此时一听,也都是哈哈笑了起来,赶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笑得太嚣张。

  大庶长脸色更是发青,秦伯立刻说:“立刻退兵,这是误会,听到了没有!?”

  大庶长却冷冷一笑,说:“君上,这可不是误会,您的公子也说了,您老了,那就应该有德者而居之,眼下大好的机会能为秦国谋福利,您却想要白白错失,身为秦国的大庶长,老臣必当匡扶秦国大业,君上您糊涂,老臣可不能糊涂!”

  秦伯一听,气的胸口发紧,连忙伸手使劲捂住自己的胸口,粗重的喘着气,天气憋闷,秦伯似乎要喘不过来了。

  吴纠倒是没生气,笑眯眯的说:“秦公,您还没看出来么?您的大庶长,要重演当年的兵变了。”

  大庶长说:“老臣怎么敢兵变,老臣只不过是兵谏,谁让国君昏/庸呢!?”

  他说着,立刻一挥手,说:“来啊!有请郧国将军!”

  大庶长说着,众人立刻全都看向行辕大门,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外面,如今秦国的士兵已经被大庶长控/制,楚国虽然有若敖六卒,但是只能算是势均力敌,若是出现了郧国士兵,就算郧国弱小,但是只要倒戈在大庶长这一方面,楚国就会翻船在这小阴/沟中。

  众人全都紧紧盯着行辕大门,大庶长说罢之后,时间仿佛静止了,行辕大门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半晌什么动静也没有。

  大庶长额头渐渐出了一些冷汗,吴纠则是“咳咳”的咳嗽了一声,似乎像是催促,大庶长额头上更是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踏踏踏踏”的脚步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外面杀进来,黑色的甲胄直接冲破行辕大门,发出“哐当!!!”一声,一下将行辕大门冲开,随即是源源不断的士兵冲了进来。

  “啊!”

  “来了……”

  “怎么办……天呢……”

  祭坛下面秦国的士大夫们纷纷惊呼出声,不过转瞬,突然有人高声喊道:“这……这是若傲军!”

  大庶长眼看着士兵冲进行辕,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想要抹掉冷汗,还以为郧国军/队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就听到下面的秦国士大夫的喊声,顿时又吓得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众人顺着祭坛,往下一看,果然是若傲军,黑色的甲胄,虽然没有大旗,但是当先一人竟然是楚国最年轻的环列之尹,禁军之长的卢扬窗。

  卢扬窗身下黑色战马,手执长剑,正在指挥若傲军包围行辕,很快与兵变亲兵对峙起来。

  卢扬窗带着兵马,快速冲上祭坛,大庶长哪知道他们早有准备,立刻大喝说:“别再往前走了!否则我就下令,现在砍了你们楚王的人头!!”

  大庶长喊着,卢扬窗还没来得及带人上祭坛,只好站在半路,抬头看着上面。

  齐侯则是“嗤——”的一声拔/出长剑,冷冷的说:“好大的口气,谁敢动楚王,就试试是孤的剑快,还是他的手快!”

  大庶长瞬间有些慌了,不过感觉自己还是稍占上风,毕竟祭坛上都是他的士兵,就在这个时候,突听“踏踏踏”的声音,又是一队人从行辕外面冲进来,打头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身黑色侍卫的衣裳,腰夸宝刀,从行辕外面冲进来,竟然是吴刀!

  大庶长看到吴刀,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吴刀是公子白派去接引郧国军/队的人,吴刀回来了,说明郧国的军/队肯定也来了。

  吴刀冲进行辕,一路风驰电掣的纵马来到祭坛之前,他手中捧着一个大盒子,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索,快步向祭坛上面走,很快越过卢扬窗,卢扬窗也不敢轻举妄动。

  吴刀走上去,面无表情,脸上还带着血迹,暗红色的血迹,让他的皮肤显得苍白扎眼,看起来非常冷酷。

  大庶长见到吴刀,立刻说:“郧国军/队可接来了!?”

  吴刀却不理他,犹如一尊石像,站立在地上,大庶长问了两遍,说:“我在问你话,你聋了么!?”

  吴纠笑眯眯的说:“大庶长,您别着急,可能是问话的人不对。”

  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赵嘉,赵嘉立刻跨前一步,说:“事情可办妥?”

  吴刀立刻拱手,半跪在地上,单膝点地,另外一只手握着佩刀,说:“公子,郧国军/队已经悉数缴获,并且斩杀郧国主将首级,卢将军已经将俘虏收/押,请公子放心。”

  他说着,将盒子“嘭!”往地上一放,随即咔嚓一声打开,大庶长“啊——”的大喊了一声,盒子里都是血,一打开就流/出来了不少,竟然放着一颗人头,是那天寿宴上与大庶长说话的陌生男子。

  大庶长见了这个场面,立刻惊叫出来,惊恐的向后退去,“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公子白。

  大庶长激动的一把抓/住公子白,说:“你养的狗!!你养的狗怎么会是赵嘉的人?!你看看你养的狗!”

  大庶长嘶声力竭,所有人都随着他的话音,看向吴刀,吴刀跪在的地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公子白则是眯着眼睛,怔怔的看着吴刀,说:“你是赵嘉的细作……”

  吴刀听到他的话,突然一颤,慢慢抬起头来,迎上公子白的目光,不过没有说话,又低下头来。

  公子白笑了一声,似乎很愉快,说:“你跟着我,真是能屈能伸……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发誓说会永远效忠公子,说得好,说好的啊,因为你口/中的公子,根本不是我!!”

  公子白说着,最后的话已经变的嘶声力竭,变成了睚眦尽裂的大吼,吴刀一阵吃惊,连忙低声说:“卑将……”

  他的话还没说完,公子白的眸子却突然一晃,随即就听到“嗤——!!!”一声,公子白突然拔/出佩剑,紧跟着是“啊啊啊啊!!”一声大吼,距离他最近的大庶长根本没有防备,竟然一下被公子白,一剑穿心!

  大庶长完全没防备,一来,公子白是与他合作的人,二来,公子白是被他威胁的狗,三来,公子白双手残疾,连筷箸都拿不稳,时间长了会手抖,喝两杯就会原形毕露,阴天下雨还会疼的嘶喊,根本就是个残废。

  试想想看,一个残废而已,佩剑在他身上,不过是个好看的幌子,根本派不上用场。

  然而就是这样的废物,突然拔/出佩剑,一剑刺在大庶长的心口上。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吃惊,包括公子白的父亲秦伯,包括公子白的叔叔赵嘉,甚至包括公子白的侍卫吴刀。

  不过吴纠倒是没有吃惊,因为他早就听出了端倪,从公子白第一句开始讲起前大庶长兵变的时候,吴纠就已经怀疑了,公子白可能是假意与大庶长合作。

  大庶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把抓/住插在自己胸口上的佩剑,嗓子里发出“嗬——嗬——嗬——”的捯气儿声,嘴里涌/出/血来,嘶哑的说:“你……你这个叛/徒……”

  公子白双手握着佩剑,因为疯狂的一刺,白色的袖袍翻起,露/出他双手的伤疤,深得可怖,盘曲在他双手手腕。

  公子白握着佩剑的手在打颤,却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个疯/子,哪还有一点点贵公子的优雅,沙哑着声音说:“你说得对,我的确想/做秦公,但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的一条/狗么?!那我就告诉你,就算是一条残废的狗,你把他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公子白说着,发狠的一眯眼睛,双手奋力,就听到“嗤!”又是一声,长剑刺得更深,大庶长眼睛一瞪,公子白笑着说:“我是秦国的公子,而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国贼。”

  随着公子白最后一个字落下,公子白猛地一拔长剑,“滋——”一声,鲜血从大庶长胸口直接喷/出来,一下喷在公子白脸上,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一个从土地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大庶长愣是一声没吭,“嘭!”一下倒在地上,瞪大眼睛就没气了,公子白的长剑也是“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同时公子白也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腕,低声哀嚎起来。

  “嘭”的一声,公子白倒在地上,嗓子里发出哀嚎的声音,额头上全是冷汗,合着大庶长喷/出来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浇湿/了他的鬓发,公子白的双手不自然的垂在地上,不断的痉/挛着,随着疼痛的流逝,那双宽大又骨节分明的手掌,似乎连一根指头都不属于他了,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吴刀见到公子白像是一个疯/子一样,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心中一惊,立刻冲过去,说:“公子……”

  “滚开!”

  公子白大声喝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吴刀一下不敢动了,就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鬓发散乱,满脸是血的公子白。

  秦伯似乎被吓愣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场景,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双手都是伤疤,瘫在地上,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赵嘉看着公子白的双手,简直是触目惊心,陈年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竟然撕/裂了,还露/出畸形的骨头来,白生生的白骨扎在外面。

  赵嘉此时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了,连忙拱手说:“王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纠就点了点头,身后的棠巫赶紧冲过来,不过公子白不老实,只是嘶吼着:“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滚开!都滚!!”

  公子白不老实,赵嘉和吴刀上前压/制着公子白,别看他双手不能用/力,但是曾经是个练家子,身上力气很大,此时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赵嘉和吴刀竟然要按不住,棠巫根本没办法给他医治,那白色的骨头露/出的更多,触目惊心的。

  吴纠看到这个场景,立刻走上前去,齐侯伸手拦住他,低声说:“二哥,小心。”

  吴纠却抬起手来,示意他没事,走过去两步,“呲啦——”一声,从地上捡起公子白的佩剑,还挺沉,吴纠掂了掂,“哒”一声,剑尖就点在了公子白的肩膀上。

  公子白抬起头来,看向吴纠,赵嘉和吴刀吃了一惊,赵嘉连忙说:“王上,公子白他无意冒犯,请王上……”

  他还没说完,吴纠便笑眯眯的打断了他的话头,对公子白说:“自暴自弃可不适合你这张俊美的脸,不过嘛,你若是真因为在群臣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短板,就自暴自弃的话,寡人也不介意,让你变成一个彻底的残废,手脚都一并砍了罢?”

  公子白冷笑一声,声音沙哑的说:“你在威胁我么?”

  吴纠一笑,挑眉说:“如果威胁还管用的话。”

  公子白被吴纠一句揭/穿心中的苦楚,竟然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棠巫赶紧冲上去,将他的手骨矫正,快速固定止血,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吴纠也松了一口气,哪知道齐侯这个时候暗搓搓的凑到吴纠身后,一脸认真的说:“二哥,孤最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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