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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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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骊姬脸色惨白,吴纠则是冷笑了一声,挥手说:“骊姬那是王兄在世的宠妾,寡人不忍心动你,如今你却罪过深重,令你去给王兄守墓,已经仁至义尽,望你好自为之……带走。”

  他说着,士兵立刻压着骊姬往前走,骊姬也没有在反/抗,只是瑟瑟发/抖,很快一片混乱就被吴纠给控/制住了。

  围观的卿大夫们也赶紧散开,寺人宫女开始收拾残局,很快就回归了正常,因为是半夜,所有人就全都回了房舍。

  因为骊姬和庆父的婚事告吹,因此鲁国的队伍灰溜溜的准备走了,吴纠扣/押了庆父,让人给鲁公带去一封文书,准备和鲁国和谈这件事情。

  虽然骊姬的事情告吹,但是吴纠仍然带着队伍往前走,毕竟他就没有想要出嫁骊姬,这次是来给齐侯送行的。

  队伍在第二天开拔,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楚国的边界,吴纠刚刚登基,身为楚国新王,却一直将齐侯送到了楚国边界来。

  虽然齐侯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想要放慢脚程,但是放慢的已经非常慢了,鲁国使臣回到鲁国都快要折返回来了,齐侯今天胃疼,明日晕车,仍然在折腾着。

  饶是这样折腾着,也已经来到了楚国的边境。

  吴纠看着边境的边防,还有齐侯过来时候驻扎在这里的兵马,不由笑了笑,第一个下了缁车,然后转过身来,仰着头看着还在车厢中更不愿意下来的齐侯,伸起手来,示意扶他下车。

  齐侯没办法,这才把手搭给吴纠,吴纠扶着他从车上下来,两个人肩并肩的往前走去。

  吴纠没有让人跟着,而是跟着齐侯往边界走去,一直走到边界的边上,恐怕再迈一步就要越出楚国边界。

  吴纠这才笑了笑,说:“非天子,纠只能送君上到这一步,恐怕再走一步,会给君上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齐侯看着楚国的边界,还有齐国的驻军,眯了眯眼睛,也不管那些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楚国卿大夫们,伸手拉住了吴纠的手,说:“二哥,好好保重自己。”

  吴纠点了点头,笑着说:“这话该当纠来说,君上也好好保重,一日三餐要老实吃。”

  齐侯笑着说:“孤用膳还需要二哥担心么?倒是二哥,别累坏自己。”

  吴纠说:“纠是怕把君上的口味已经养叼了。”

  齐侯笑眯眯的说:“正是如此,孤没有二哥不行。”

  吴纠笑了笑,看着远处的疆土,笑着说:“君上,这不是如您所愿么?君上的宏图霸业才刚刚开始,齐国与楚国联合,普天之下,没有人不惧怕君上,这不是君上的心愿么?”

  齐侯低头看着吴纠,边界的风有些大,齐侯慢慢抬起手来,将他的头发轻轻捋顺,别在耳后,叹气说:“是孤的心愿,然而孤现在心里头不舒坦。”

  吴纠说:“君上不必不舒坦,毕竟君上在意的那个吕纠……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做了楚王,他除了会理膳之外,已经不是君上心中的人了,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

  吴纠的话还没说完,“嘭!”一声,已经被齐侯突然抱在怀中,吴纠吃了一惊,何止是吴纠吃惊,身后的楚大夫们也十分吃惊,毕竟楚人还不知齐侯和吴纠的关系,虽然有些知道,但是也没有宣扬出去,不像齐国人,基本都知道这层关系。

  齐侯搂住吴纠,不撒手,使劲抱在怀中,吴纠挣扎了一下,说:“君上……”

  齐侯死死搂着他,说:“二哥,孤不让你说这种话……二哥仍然是孤心中的二哥,不管你是不是楚王,都不曾变过。”

  吴纠笑了笑,说:“谢君上。”

  齐侯说:“是要谢二哥成全孤。”

  他说着顿了顿,又说:“孤是个贪心的人,如今又舍不得二哥了,故现在才明白,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孤一定不会让你去做楚王。”

  吴纠笑着说:“君上如何说孩子话?君上您看看,若是这与楚国接壤的土地,是你齐国的土地呢?纠亦不必与君上依依惜别,这不也是君上你的心愿么?”

  齐侯紧紧将人抱在怀中,说:“是,是孤的心愿……二哥,你放心,很快的。”

  吴纠点了点头,说:“时辰不早了,君上还要赶路,快些上路罢。”

  齐侯也点了点头,慢慢松开吴纠,然后就在松开的一霎那,齐侯却装作转头,一个不经意,“唰”一下,嘴唇一下亲到了吴纠的嘴唇。

  吴纠下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齐侯,齐侯“呵呵”一笑,说:“二哥你再这么看着孤,信不信孤在卿大夫面前吻你?”

  吴纠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咳嗽了一声,拱手朗声说:“齐公,启程罢。”

  齐侯也对吴纠拱了拱手,朗声说:“多谢楚王相送,请楚王留步,改日孤亦会再来拜访……好生珍重。”

  吴纠点了点头,齐侯说完,吴纠挥了挥手,潘崇从旁边牵过一匹雪白的白马,竟然是纠墨,潘崇将纠墨交给齐侯。

  齐侯抚/摸了一下纠墨的鬃毛,笑了笑,说:“多谢楚王赠马。”

  他说着,伸手抓/住辔头,一下翻身跃上纠墨马背,纠墨冲着吴纠打了一个响鼻,吴纠又对着齐侯拱了拱手,齐侯也回了一礼,随即转身朗声说:“启程!”

  齐国士兵立刻传话下去,一声一声“启程——”此起彼伏,很快前方的大军开拔,整齐有素的往前走去,齐侯也催马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吴纠。

  吴纠一身黑色朝袍,今日风有些大,咧咧的风吹拂着宽大的衣袖,吴纠的身影显得很纤长,却不单薄,挺拔的腰身束在楚王的朝袍之下,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威严。

  齐侯的队伍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往齐国的临淄城开去,吴纠一直站在边界,默默的看着,直到看不清了,最后看不见了,仍然兀立在那里,仿佛融入了这一片昏黄之中……

  卿大夫们站在吴纠身后,谁也没说话,这次本是送嫁的喜事儿,因此身为乐尹的彭仲爽也一同跟随来了,他站在卿大夫的队列中,级别挺高,因此站的十分靠前,看着吴纠的背影,有些感叹的说:“唉,没想到王上与齐公的友谊如此深刻,仲爽未曾见过。”

  他说着,一边的潘崇回头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用一脸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不知彭仲爽的脑子里装的是不是稻草,不然他怎么看出是友谊的?

  彭仲爽莫名被潘崇盯了好几眼,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觉得自己说的应该没错,放眼望去,天底下那个诸侯国不是掐的你死我活?今日合纵,明日毁约,今日约好,明日打仗,根本毫无信/誉可言,而齐侯和吴纠竟然依依惜别,彭仲爽倒是十分感慨的,然而他想错了,这并非出自友情。

  潘崇看了一眼彭仲爽,莫名有些想要叹气,并非是叹气彭仲爽所说的友谊,而是想要叹气这番感情,不知能维持多久。

  天底下的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遇到权/贵与权/术,都会分崩离析,而这种分崩,只是需要时日而已,无论如何,都会走到这一步。

  虽然如今齐国和楚国是联/盟的状态,但是等齐楚两国各自强大,不断碰撞之后,最终有一天他们的疆土会对上,到时候他们便不再是盟友,而是敌人的关系。

  潘崇笑了一声,这也是他为何相信权/利,而不信感情的缘故。

  彭仲爽见他笑的诡异,不知在笑什么,便说:“仲爽可说错了什么话,还请潘大夫指教?”

  潘崇挑了挑眉,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竟然有些神采飞扬的感觉,看的彭仲爽一瞬间傻了眼,原来潘崇并非容貌不出色,而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夺目抢眼。

  潘崇感叹说:“真羡慕啊,是个痴人。”

  彭仲爽莫名就被“骂”了,不过他听得习惯了,许多人都说他是呆/子、痴人,还有更难听的,连彭家自己人都这么认为,因此彭仲爽也没什么反感。

  吴纠站在边界很久很久,久到天色要黑了,潘崇拱手说:“王上,天色晚了,还请王上回驿馆歇息。”

  吴纠点了点头,说:“回去罢。”

  吴纠说着,往回走,踏上缁车,准备回驿馆去。在不久之前,吴纠还不曾考虑这种离别的痛苦,似乎觉得没什么,毕竟吴纠这种人,将感情看的很平淡,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刻,吴纠突然觉得,自己并非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了,他的心还是肉长的,看着齐侯勒马远去的身影,吴纠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齐侯离开了楚国,楚国的队伍也准备往回走,很快就回到了郢都城。

  他们刚到郢都城,鲁国的回信也来了,吴纠没空伤感齐侯的离开,让人将文书呈上来,展开一看……

  鲁公对于楚国扣/押庆父一事,回答的话很敷衍,说庆父是天子使臣,代/表的不是鲁国,因此他这次出事儿,理应由天子负责任,和鲁国没有半分干系。

  鲁公这皮球,一下踢到了天子的脸上,吴纠倒不觉得麻烦,就令人将这封文书送到洛师去,找天子问个说法。

  天子的回信也十分的快,都是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吴纠展开书信一看,便即笑了,说:“胡齐果然应当器重鲁国,因为周国和鲁国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来天子的回话和鲁国差不多,都是踢皮球,天子说虽然庆父代/表的是天子,但是他是鲁国人,他这种缺乏教养的作为绝对不是自己的授意,因此需要找鲁国洽谈这件事情。

  天子的皮球又踢回了鲁公的脸上,而且天子做得比较绝,他怕鲁公再踢回来,因此直接找了个办法,让鲁公割地给楚国,还责怪了一番鲁国和庆父这种影响不好的作为。

  鲁公也接到了胡齐送来的责罚文书,并且要求自己割地给楚国,鲁公一看,气的差点直接爆/炸了,将小寝都要拆了,地上碎了一片的东西,鲁公还在砸东西。

  鲁公上朝的时候也在发火,从主/席上抄了东西就扔下去,也不理会砸到了谁,反正有人“哎呦”的大叫。

  鲁公震怒说:“天子这是什么意思?!我鲁国这么好欺负,任他捏瘪了揉圆了这么折腾?!”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劝鲁公小心自己的话,小心被天子知道,鲁公则是更生气。

  鲁公说:“我鲁国的土地,已经割出一块送给齐国,如今还要割地,很快我鲁国就要四分五裂了!”

  他这么一说,有卿大夫忽然来了办法,说:“君上稍安勿躁,天子想要咱们鲁国割地给楚国,无非是害怕楚国势力大,不敢找他们的麻烦,申国如今是楚国的地盘儿,楚国和洛师也算是接壤,然而楚国的手,还没有伸到我东方诸国来,咱们鲁国可不怕他们楚国。”

  鲁公点头说:“正是,爱卿可有见教?”

  那卿大夫又说:“依小人愚见,君上您就割一块地给楚国,楚国遥远,根本无法派兵驻兵,就算派兵驻兵,也会马上被打回老窝,这样一来,君上再把土地割给齐国……君上想想看,齐国可就在咱们旁边,有一块土地,他能不笑纳么?到时候齐国和楚国争夺这块土地,咱们鲁国就能坐收利益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挺好,但是有人也说:“小人听说齐公和那楚王,昔日里关系不清不楚的,让他们窝里斗,这事儿……恐怕不行罢?”

  之前出谋划策的大臣说:“昔日里不清不楚的,是因为他们都是齐国人,那楚王昔日是齐国的大司徒,而如今他可是楚王,一个楚国一个齐国,又涉及地盘儿的事情,绝对会因为我鲁国的一块地盘而打得皮/开/肉/绽,到时候,我鲁国趁着他们两国较劲儿的时候,攻打齐国,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纷纷同意,普天之下,根本没有不为了地盘儿打架的诸侯,就算这块地盘离楚国很远,但是楚国人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吴纠没想到鲁国这么快就答应割地了,吴纠看着割地的条款,觉得有些不妥,鲁国怕是有什么后招儿。

  就在吴纠思量的时候,果然,就见身为莫敖的斗祁匆匆走进路寝宫,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书,说:“王上,大事不妙,鲁国果然是阴险狡诈。”

  他说着,将那文书递给吴纠,吴纠展开一看,刚想着鲁国是不是有后招,结果鲁国的后招就过来了。

  正如斗祁说的,鲁公果然阴险狡诈,他先将土地割给楚国,条款都送来了,就准备会盟了,结果突然反悔,又将那块土地割给了齐国。

  这样一来,楚国和齐国就变成了利益冲/突的国/家,吴纠眼神一下就沉了下来,他明白鲁国的意思,鲁国是想要自己和齐侯对上,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斗祁说:“王上,这事如何是好?”

  吴纠并没有表态,因为他也想知道,齐侯到底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吴纠当天晚上没有睡好,睡着之后梦到自己在做老公饼,机械的一个一个的包饼子,包的很累很累,但是仍然包不完,仍然在包,然后将那些老公饼放在锅里,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金灿灿的小酥饼。

  那些小酥饼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长出了眼睛鼻子,变成了一个个圆溜溜的小娃娃,还长得和齐侯一模一样,就是可爱的缩水版而已,小酥饼一个个蹦着,蹦的直掉渣,用萌萌的声音喊着:“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吴纠一晚上尽做奇怪的梦,听到耳边有人在叫自己,这才张/开了眼睛,就看到子清和棠巫已经捧着朝袍在等了。

  子清说:“王上,马上要上朝了,再不起恐要迟到。”

  吴纠这才醒过来,也不管什么低血糖了,连忙从榻上爬起来,匆忙洗漱,也没吃口东西,匆匆往路寝宫的大殿走去。

  他进入大殿,朝臣们已经在列,行礼之后坐下来,吴纠都不需要开口,已经有人启奏昨日鲁国传来的消息。

  一个卿大夫说:“鲁国实在欺人太甚,明明已经将土地割给我楚国,文书都送来了,竟然突然反悔,又将土地割给了齐国,这成何体统,这是岂有此理!”

  他一说话,有很多人迎合起来,纷纷点头说鲁国阴险。

  吴纠听着路寝宫像是蛤/蟆坑一样,大臣们纷纷议论,不由觉得头疼,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淡淡的说:“那齐国的意思呢?”

  他这么一说,斗祁就站起来回话说:“齐国暂时还没有表态,恐是因为路途遥远,因此消息还没有传过来,祁恳/请我王早作打算,齐国离鲁国近,我/国离鲁国远,若是齐国的消息传过来,可能已经晚了。”

  “是啊是啊!”

  “请我王早作打算!”

  “齐国一定会要鲁国的土地的,这还用说么?!”

  大臣们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吴纠头疼的厉害,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不是吴纠不相信齐侯,鲁公这次的计谋很得意,他挑/起的是楚国和齐国两国的关系,吴纠相信,齐侯绝对不会想要和楚国交恶,然而齐国的卿大夫们怎么想?有一块土地摆在他们面前,还是邻邦的土地,吴纠看过了,这块土地对齐国非常有利,既能屯兵,又能耕种,而且相当肥沃,有这么一块土地摆在齐国面前,就算齐侯不要,齐国的大臣能不要么?

  就像如今,楚国的路寝宫杂乱无章一样,吴纠相信,齐国的路寝宫也会如此。

  吴纠眼看着大臣们吵吵嚷嚷,淡淡的说:“就没有其他意见了么?”

  他这么说,彭仲爽果然站了出来,拱手说:“王上,仲爽以为,鲁国这种做法,就是想要我/国与齐国产生隔阂间隙,再好从中牟利,各位卿大夫所言甚是,然而未免中了鲁国计策。”

  众人何尝不知这件事情,但是利益面前,还是要利益,但是彭仲爽突然这么说出来,好像大家不知道一样,因此卿大夫们心中都十分的不爽,听着彭仲爽说话就不高兴。

  有人反驳说:“彭大夫所说,这道理大家都懂,然而懂是一方面,做又是另外一方面,彭大人就确保齐国不要鲁国的土地么?”

  “是啊是啊!”

  “齐国若是要了鲁国的土地,那就和鲁国一般可恶,咱们也没什么情面可言了。”

  “发兵罢!发兵罢!早做打算才行,王上发兵罢!”

  吴纠听着众臣的意见,看着殿上一片燥乱的臣子们,心中有些感叹,这只是第一个环节,以后这样的环节还有很多,鲁国只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挑/起齐国和楚国的战火,那将来呢?

  吴纠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让大臣们先吵吵够了再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冲进路寝宫,说:“报——!!齐国文书!!”

  吴纠一听,眯了眯眼睛,齐国的文书这么快就到了,恐怕是急件,肯定是鲁国说割地给齐国之后,齐侯就立刻派了人过来。

  吴纠招手说:“呈上来。”

  寺人连忙接过文书,然后快速呈上来,吴纠展开一看,先是皱眉,随即笑了起来,表情一下就放松了。

  这文书是齐侯亲笔写的,齐侯的措辞和笔记,吴纠还是认得的。

  齐侯一上来说,他们已经接受鲁国的土地了,鲁国特意算了一块肥沃的土地来引/诱他们,若是不上钩,就不是齐国了,然而齐国得到了鲁国的土地,又唯恐和楚国的关系僵硬,因此就当这块土地是楚国人给齐国的,而齐国也会拿东西和他们交换这块土地。

  拿什么东西?

  这东西楚国人一定想要,那便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火/药。

  齐侯让人送来了一批黑火/药给吴纠,用这些黑火/药,换取一个远在楚国天边,根本无法驻兵派兵的土地。

  吴纠一看,便笑了出来,齐侯这也算是聪明,如此一来,就算齐国占了这块肥肉,楚国人也必然不会和他们计较了,毕竟楚国要的是自己的利益,一块遥远的土地根本不是长久利益。

  在文书的最后,齐侯竟然还写着,想念吴纠了,最近没有吃到吴纠做的饭,自己都饿瘦了。

  吴纠才不相信齐侯饿瘦了呢,只是看着文书笑了起来。

  吴纠一笑,卿大夫们都屏住了呼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王上方才还攒着眉,一脸不高兴,马上要发火的表情,如今却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的实在温柔,那表情又温柔又好看,看的好几个卿大夫都愣住了。

  吴纠自然不能把书信给他们看,毕竟齐侯在后面还没正经的跟他撒娇来着,因此吴纠只是把书信上的大意和众人一说。

  殿上立刻又喧哗了起来,吴纠则是说:“众位爱卿,这事儿大家怎么看?寡人虽然是楚王,然而刚刚登基,阅历也不足,不知这事儿妥当不妥当,我楚国有没有吃亏?还是诸位定夺的好。”

  众人面面相觑,斗家的人全都看向斗祁,想要问问斗祁的意思,而其余的人也有看向潘崇的,毕竟潘崇可是吴纠眼前的红人儿了,更多的人是看向吴纠,想从吴纠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斗祁拱手说:“敢问王上,这文书中可说……黑火/药何时送来了么?”

  吴纠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那送文书来的士兵,士兵立刻说:“回莫敖的话,齐国使臣送文书来的同时,也送来了十辆大车,使臣说车中装的便是黑火/药,因为没有得到我王的指令,因此黑火/药的缁车停在了我/国边境,还没有入城。”

  众人一听,简直是欢呼雀跃,黑火/药竟然已经来了,说明齐国很有诚意,吴纠笑着说:“各位,如何?”

  方才针对齐国的士大夫们纷纷拱手说:“齐公深明大/义,的确是想与我楚国交好。”

  吴纠听他们这么说,便笑了笑,说:“如此,那寡人就回/复齐公,谢齐公美意,这土地就让鲁国割给齐国罢。”

  他说着,又说:“险些忘了,还有那庆父,也放了罢,送回去,别跟我楚国这边儿浪费粮食了。”

  吴纠这么说,好几个卿大夫都笑了出来,连忙拱手称是。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鲁国想要离间齐国和楚国,哪知道齐侯这么大方,竟然给了楚国很多黑火/药,换取了一个土地。

  鲁国这个时候若是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齐国和楚国已经结盟了,若是他反悔不给齐国土地,那么齐国和楚国肯定要一起发兵讨/伐鲁国。

  鲁公气的要死,但是根本没办法,只好和齐国签订了条约,平白割让了一块土地。

  吴纠在接收黑火/药之后,就让人放了庆父,把庆父放回鲁国去。

  庆父回到鲁国,自然被鲁公一顿奚落,因为庆父和骊姬的丑事儿,鲁国/丧失了一块肥沃的土地,鲁公气急败坏,将这事儿怪/罪在庆父头上,要将他提出鲁氏,贬为庶/民。

  庆父一听吓坏了,连忙跪下来求饶,说:“君弟,这事儿乃是楚王阴我,庆父有办法让楚国吃不了兜着走,请君弟给我一次机会。”

  鲁公脸色十分难看,说:“什么办法,你姑且说说看。”

  庆父连忙说:“君弟您忘了么?之前天子还联络了巴国和庸国,想要两面夹击楚国,如今庆父愿意赴洛师,说服天子,楚王/刚刚登基,百废待兴,此时夹击楚国,再好不过,而且……罗国遗民此时正在丹阳城修建城池,丹阳城距离郢都如此之近,只要有一些小小的手段,郢都就能毁于一旦,根本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庆父很快启程前往洛师,准备说服天子去了。

  胡齐虽然害怕楚国,但是也对吴纠怀恨在心,觉得骊姬的事情,肯定是吴纠搞鬼,听了庆父的话,立刻就让人去联络巴国和庸国,然后又偷偷联络了罗国的万通公。

  罗国在武王的时候已经归顺,不过罗国的国君万通公还在逃窜,武王将罗国的人迁移至枝江附近,扩大丹阳城,到了熊赀这一辈,迁/都郢都,丹阳城虽然已经不是国都,但是丹阳城就在枝江附近,因此罗国遗民仍然在修建丹阳/水利。

  楚国水利十分充沛,流过楚国的水就有汗水和枝江,还有许多其他河水,因此楚国是最注重水力的国/家之一,日前的匽尚,也曾为楚国效力,然而熊赀不知重用匽尚为自己修建水利,反而让匽尚去做卧底,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人才。

  罗国遗民这些年一直在丹阳城附近,其实丹阳城距离新都郢都并不太远,这一直是隐患。

  吴纠想要将罗国的遗民迁移走,毕竟罗人离郢都太近,始终都是隐患。

  然而有很多反/对将罗人迁移走,毕竟丹阳城之前可是楚国的首都,里面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要么就是豪绅富贾,根本没有多少平头百/姓,若是罗人被遣走,枝江/的水力该如何修建?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这么多的百/姓来修建水利。

  这件事情吴纠在朝上讨论了两次,不过都没有通/过,最后大家还是认为,先修建枝江水利要紧,马上就要到夏日的汛期,若是水力不稳,恐怕要出现灾/祸,因此迁移罗人的事情并没有成功。

  吴纠总觉得这个隐患早晚要爆发,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个事情讨论了两次,两次没成功,后来又来了更大的事情,一下就将罗人的事情错后了。

  巴国和庸国同时给楚国下达战书,这事情可谓是天大的事情。

  吴纠立刻临时召开了朝议,文武大臣全都位列在路寝宫中,大家也都听说了巴国和庸国下达战书的事情,各个人心惶惶。

  巴国和庸国是楚国周边两个比较强大的国/家,巴国在楚国的西南面,而庸国在楚国的西北面,这两个国/家地盘子不算大,但是十分骁勇善战。

  武王在位的时候,还吃过这两个国/家的败仗,更别说如今了。

  卿大夫们纷纷拱手说:“如今我楚国刚刚经过战乱,兵力不足,根本无法与巴国庸国同时交战,王上,这两个国/家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一仗咱们不能打啊!”

  “是啊王上,尤其现在我/朝中还未立令尹和司马,可谓一盘散沙,如何能迎战?”

  “是啊是啊!”

  斗家的人听到这里,立刻拱手说:“请王上先立令尹与司马。”

  吴纠一听,就这个档口了,斗家的人还不忘了令尹和司马的位置,为了避免斗氏专/权,吴纠此时根本不能立令尹和司马。

  众人都开始纷纷应和起来,彭仲爽听到这里,拱手说:“诸位卿大夫,巴国和庸国已经要打到家门,难道此时不是应该讨论如何出兵,立谁为将军应敌的事情么?就算如今仓促立了令尹和司马,难道让令尹和司马亲自去应敌么?”

  他的话是大实话,一下就打了那些政/权人的脸,然而那些趁机争/权的是斗家人,斗家人如何肯同意他的说法?

  一个卿大夫说:“彭大夫此言差矣,彭大夫才刚刚及冠,又是个乐尹,懂得什么国/家大事儿?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以免贻笑大方啊!”

  吴纠听着他们讨论也就罢了,如今却变成了嘲讽,脸色十分难看,潘崇一看,立刻明白了吴纠的心思,拱手说:“如今大敌当前,我楚国卿大夫却在王上面前互相指责,互相猜忌,如何能面对楚国的列祖列宗?各位卿大夫,听崇一言,巴国和庸国显然是有备而来,如今还是先商议对敌之计才是。”

  潘崇这么说,斗祁不说话,就站在一边,似乎不想出力,斗家的人便说:“那潘大人说,有什么应敌之计?”

  吴纠脸色十分难看,就看着他们斗来斗去,最后也没有个应敌之计,吴纠厌烦的厉害,一声不吭的直接站起来走进了内殿,众人这一看才傻眼了,恐怕是王上生气了。

  卿大夫们在路寝宫站了半个时辰,最后子清才走出来说王上身/体不适,请各位卿大夫散朝。

  这显然是下马威,众人就那么站了半个时辰,最后被吴纠一句话给打发走了。

  众人散朝,纷纷来到政事堂忙政务,斗家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往政事堂走。

  一个斗家的晚辈说:“莫敖大人,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方才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咱们这些小辈儿也不知如何是好。”

  斗祁听着那些人问自己,有些高深莫测的闭了闭眼睛,说:“你们没看出来么?新王的气焰不小,定然是觉得咱们斗氏势力太大,迟迟不立令尹和司马,就是想要打/压咱们斗家,我说了话,王上恐怕更不爱见。”

  大家一听,纷纷说:“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楚国的天下都是咱们斗氏打下来的?咱们斗氏势力大,那是应该的,放眼望去整个楚国,还有谁比咱们忠心?比咱们有能力?楚国的令尹和司马,不是有能力的人居之,难道让那些奶娃娃来做么?”

  他这么一说,好几个斗氏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斗祁听他们说的太过火,虽然他们说的都是斗祁的心中话,但是唯恐有人听到了嚼舌/头根子,刚想要制止他们,结果就听到一个声音插/进来。

  “斗大夫此言差矣。”

  众人一回头,好家伙,原来是那痴人,方才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这话被彭仲爽听到了。

  彭仲爽走过来,拱手说:“斗大夫如此说话,便是对王上的不敬,再者说了,楚国的天下,也不完全是斗氏的功劳,放眼望去,我楚国……”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些斗家人不爱听了,伸手推了彭仲爽一把,彭仲爽不会武艺,是个书呆/子,被他一推,往后退了几步,没有防备,险些摔着。

  “嘭!”一声,没想到后面竟然有人,一把拦住摔倒的彭仲爽,众人一看,原来是潘崇来了。

  潘崇皱着眉,他原本是宫中黑甲武士的小队长,因此武艺不差,虽然身材并不高大,有些瘦削,但是扶住身材高大的彭仲爽完全不在话下。

  潘崇皱眉说:“各位卿大夫,如今大敌当前,各位卿大夫却在这里对自己人动粗,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斗家脸面也不好看罢?”

  斗家的人看到潘崇就不顺眼,毕竟他们觉得潘崇以前是彭家的人,起码是为彭家效力的人,而潘崇做了细作,就是踩着葆申上/位,因此斗家的人看不起潘崇的阴险狠辣。

  有人指着潘崇的鼻子说:“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们斗家说自己人?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以为王上宠信你,你便得意了么?说不定王上宠信你,是看上了你的屁/股……”

  那些人说话十分难听,斗祁都皱了皱眉,沉声说:“住嘴!这般没规矩,是我斗家的作风么?”

  斗祁突然出声,斗家的人一听,顿时就蔫儿了,许多人其实是仗着斗伯比和斗祁的势力仗/势/欺/人,然而斗祁作为名士,还是要自己的脸面和风骨的,自然不能容忍旁人这么破/坏斗家的名声。

  斗祁脸色不好看,说罢了就甩袖子走人了。

  彭仲爽本想和他们理论一番,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潘崇见斗家的人走了,冷笑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转身也要走。

  彭仲爽连忙拦住他,说:“潘大夫,等一等,谢谢潘大夫方才出手相助。”

  潘崇回头看了一眼彭仲爽,彭仲爽分明是个书呆/子,身材却异常高大,长相也英俊,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潘崇挑眉说:“没想到你也会说谢?”

  彭仲爽有些不好意思,说:“潘大夫为仲爽解围,仲爽也不是不识好歹,自然要谢过潘大夫。”

  潘崇说:“你这呆/子,也不知道王上看中了你哪里,若是你在这般没头没脑,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日被斗家的人拧掉了脑袋都说不定。”

  彭仲爽似乎觉得不妥,说:“潘大人此言不对,斗家的人虽然实力大,但是斗伯比与斗祁都是朝中元老,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的。”

  潘崇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么说斗家的好,斗家也不会爱见你这张烂嘴的,再者说了,你也看到了,斗伯比和斗祁是名士,可斗家的人那么多,并不都是名士,你还是自己小心罢。”

  潘崇说完要走,彭仲爽赶忙跨前一步,仍然拦着潘崇,似乎有话要说,支支吾吾的,有些奇怪。

  潘崇皱眉说:“要说便说,不说就请彭大人让路,我要去政事堂了。”

  彭仲爽这才说:“方才斗家的话,仲爽少许有些在意……仲爽想请教潘大夫,潘大夫与王上,真的……真的是那种关系么?”

  潘崇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彭仲爽的话,原来是方才斗家人说的那些荤话。

  潘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开彭仲爽,说:“彭大夫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去忙忙正事儿。”

  彭仲爽被他踢了一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上面还挂着一个脚印儿,有点懵,就看潘崇已经走远了。

  吴纠在小寝宫歇着,过了一会儿,潘崇便来觐见了,吴纠让他进来,潘崇将方才遇到斗家人欺负彭仲爽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纠听了只是眯了眯眼睛,潘崇说:“王上,巴国与庸国的事情,到底如何是好?您说斗祁是个什么意见?方才在朝上,斗祁根本没有出声儿。”

  吴纠笑了笑,说:“还能是个什么意见?此次斗祁置身事外,完全不知声儿,不就是想给寡人一个下马威么?”

  他说着慢慢从榻上坐起来,来到席间,展了展黑色的袖袍坐下,端起茶杯来轻轻呷了一口,眯眼笑着说:“斗祁觉得寡人是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巴国和庸国此番来势汹汹,斗祁想要寡人知道,没有他斗家,寡人的天下根本不是楚国。”

  潘崇没说话,吴纠又说:“斗祁想要用这次的事情,给寡人一个教训,等到寡人真的求他了,他斗家才会出手。”

  潘崇皱眉说:“这……如何是好?”

  吴纠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潘崇,说:“潘崇,你是带兵的,虽然是宫中的人,寡人若是赐你司马,你敢不敢做。”

  潘崇一时间差点被喜悦冲昏了头,司马?

  司马可是楚国的第二要职,而且是掌管兵权的第一要职,要知道不只是在楚国,哪国的司马都是最重要的职位,潘崇如今是大谏之官,虽然是上卿大夫,但是根本没有实权在手,这职位是最惹人厌的,因为大谏之官就是要觐见,谁有问题就弹/劾谁,而且还没实权,是不是惹人讨厌?谁都想要踩他。

  潘崇一听,险些惊喜过头,随即连忙跪倒在地上,说:“潘崇谢王上提拔大恩!”

  吴纠笑了笑,说:“别忙谢恩,寡人先要知道,你敢不敢做这个司马,如今斗家虎视眈眈,你不会不知道罢?彭仲爽只是顶了几句嘴,而你却要违背斗家的意思,坐在司马的宝座上,斗家的人,可不会放过你的。”

  潘崇一听,立刻磕头说:“潘崇只知为王上分忧、尽忠,不知斗家权/贵,若是能为王上分忧,潘崇愿肝脑涂地!”

  吴纠听着就笑了,说:“好,司马请起罢。”

  潘崇被吴纠这样一叫,更是觉得喜悦冲上头脑,一下有些晕乎乎的,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小队长,因为站对了队伍,一下变成了大谏之官,已经是官居一品的上大夫,如今又高升成为掌管楚国兵权的司马,潘崇如何能不高兴,这可谓是平步青云。

  吴纠笑着说:“潘崇,你记住,只要有寡人一天,你自然权/贵一天,你的忠心耿耿,能换来你的锦衣玉食,名利双收,寡人不管你目的何/在,只要你忠于寡人,那便足够了,你是聪明人,寡人知道你听得懂。”

  潘崇一听,喜悦的同时,突然感觉后背发寒,有一股冷意席卷上来,潘崇连忙说:“是,崇一定忠心耿耿,为我王效忠!”

  吴纠点了点头,说:“一会儿寡人便昭告天下,令你做我楚国的司马,如今是临危受命,潘崇,巴国与庸国一战,势在必行,便看你这个司马,怎么给寡人狠狠的打了。”

  潘崇点点连头,拱手说:“是,潘崇定不辱命!”

  吴纠挥了挥手,就让潘崇离开了,很快召命就来到了政事堂,寺人在众人面前宣读召命,楚王立潘崇为司马。

  大家一听,顿时哗然一片,尤其是斗家的人,大家都知道潘崇如今得宠,却不知如此得宠,竟然越过了斗家的人,直接立为司马。

  斗祁是莫敖,位居司马之下,楚国本没有令尹和司马,莫敖就是最高的官/位了,如今突然立了司马,斗祁被人压了一头,斗家纷纷喧哗着,自然不服潘崇。

  潘崇也才二十多一些,在他们眼中是个奶娃娃,这么年轻的人,不说在官/场混迹了,突然一下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司马,手握天下兵权,谁能服气?

  斗家的人不服气,暗自找到了斗祁,斗祁心中也不舒服,却因为斗家世代忠心,不能和吴纠对/着/干,因此只是笑了笑,说:“我斗氏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新王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就让他自己去琢磨,到时候巴国和庸国真的打来了,那奶娃娃也该知道厉害,就会向咱们服软/了。”

  斗祁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只好纷纷应和着,殊不知其实吴纠已经摸清楚斗祁的脾气了,吴纠早知道斗祁要给他下马威,这一次自然要较劲儿到底,看看到底是谁输谁赢了。

  巴国和庸国在天子的授意下,下了战书,吴纠却不在意,还立了潘崇为司马,让他调配天下兵权,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他有底牌。

  第一张底牌是黑火/药,齐侯送来的黑火/药,虽然不是太多,但是足够打一次仗的,只要他们能一击即中,给巴国和庸国颜色看看,便能震慑两国,让他们知难而退。

  第二张底牌就更是简单粗/暴,那便是齐国了,在接到巴国和庸国战书之后没多久,齐国就派来了使臣,告诉吴纠,齐侯已经知晓巴国和庸国的意思,是天子胡齐的授意,齐侯担心吴纠刚刚登基,楚国之内政/权错综,不好处置,因此已经发兵援助,此时兵马正在往楚国赶来。

  吴纠对此本不太赞成的,毕竟发兵一次,劳师动众,而且这是楚国的事情,齐国要花钱破费,但是拦不住齐侯,齐侯已经让曹刿在路上了。

  因着这两张底牌,吴纠根本不害怕巴国和庸国,而且还能趁着这个机会,将威信树立起来。

  巴国和庸国发兵在即,潘崇新官上/任,动作非常凌厉,完全没让吴纠失望,手段雷厉风行,很快整顿了楚国兵马,因着潘崇以前有一些领兵的经验,虽然并不是上阵杀敌,而是保护王宫,不过也十分有用。

  潘崇开始调兵遣将,一切准备的差不多,将西南西北的两边兵马加强,派兵增援,已经摆开阵势。

  这日吴纠照常来路寝宫上早朝,潘崇在朝上报告了一下最近的准备工作,巴国和庸国虽然下了战书,但是其实还没有准备好,只是先吓一吓楚国,因此还没有正式发兵,而潘崇已经完全拿出了对策。

  在朝上井井有条的将几点罗列出来,说的头头是道儿。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潘崇竟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之前吴纠宠信潘崇,大家还觉得奇怪,毕竟潘崇这个人,要颜色没颜色,也就是会说两句好听的话,不知新王为何宠信他。

  而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潘崇的手段竟然如此厉害。

  众人都面面相觑,潘崇好不得意的时候,就见彭仲爽又走了出来,他一出来,潘崇顿时头疼,不知彭仲爽又要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彭仲爽这个时候拱手说:“我王,仲爽觉得司马排兵有些不妥。”

  潘崇一听,更是头疼,彭仲爽这小子不知又要捣什么鬼,之前自己还给他解围,彭仲爽也不知道感恩戴德,此时竟然来拆台了。

  吴纠没有阻止他,说:“彭卿请讲。”

  彭仲爽倒是恭恭敬敬的,说:“我王,巴国和庸国急着下战书,却迟迟不见异动,仲爽恐怕其中有诈。”

  他这么一说,吴纠皱了皱眉,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巴国和庸国显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就火急火燎的下了战书,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楚国人已经把兵马全都调配好了,等着迎战,然而此时的巴国和庸国却仍然没有动静,吴纠也十分怀疑。

  彭仲爽拱手说:“我王,若仲爽是巴国和庸国人,急着下战书,却迟迟不动,其实只有一个原因,而且显而易见。”

  彭仲爽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人,他的才华却被人看成是痴傻,如今这般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卿大夫们却看没出显而易见,分明就是被羞辱了。

  卿大夫们纷纷说:“什么显而易见,彭大夫倒是赐教啊。”

  彭仲爽不急不缓的说:“巴国和庸国的战书,显然只是虚晃,他们的目的并非发兵,而是在给其他事情作掩护。”

  彭仲爽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似乎觉得十分有道理,吴纠皱眉说:“按照彭卿所言,巴国和庸国,在做什么掩护?”

  彭仲爽说:“王上难道忘了罗人?若仲爽想要虚晃一记,必定会和罗人合作,罗人如今就在枝江旁的丹阳城附近,若是这些罗人有巴国和庸国的掩护,只是需要小小的做些手脚,例如毁坏枝江堤坝和水利,如此一来,枝江水顺流而下,我郢都城就在旁边,岂不是立刻要被大水冲垮么?到时候罗人再兴兵打来,我楚国的兵力都在西北西南,如何自救?”

  他的话一出,众人立刻喧哗起来,潘崇的脸色也瞬间苍白,但是摇了摇头,心想彭仲爽这个策略,实在偏的厉害。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当时的人还没有这么多计谋,什么声东击西,釜底抽薪这些计谋都太阴险狡诈了,根本不适合当时的春秋礼义。

  或许和潘崇想的一样,卿大夫们虽然觉得有道理,但是都纷纷摇头,觉得巴国和庸国应该不会这么做。

  然而就在众人自欺欺人的时候,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冲进来,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喊着:“报——!!!我王,军报急件!!丹阳城罗国遗民造/反!!他们摧毁了枝江水利,大水顺流而下,已经冲垮了丹阳的城郊,如今又是夏日汛期,丹阳城连日下雨,水势不可控/制,马上给就要冲郢都而来了!”

  众人一听,“嗬!!!”的抽/了一口冷气,都震/惊的看着彭仲爽,没想到全都被彭仲爽说对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踏踏踏”的声音又冲了进来,第二个士兵冲进来,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身上都是雨水,跪在地上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急促的说:“我王!丹阳城急报!!罗国国君万通突然出现,已经带罗人侵占了丹阳城,丹阳城守城遇刺,头颅就悬挂在丹阳城门口,万通扬言要打进郢都来!”

  那士兵的话一出,众人更是倒抽一口冷气,斗祁年纪有些高了,瞬间差点折过去,一个没座位,跌在了地上,旁边的士大夫赶紧扶起斗祁。

  斗祁是没想到的,只是和王上斗斗气,结果这个时候罗人竟然打过来了,罗人淹了丹阳城,枝江大水就要淹过来了,到时候郢都肯定要被淹,虽然都城不至于被淹,但是郊区定然就毁于一旦了,还有旁边的农田。

  罗人又趁机造/反,杀了丹阳城守城,丹阳城乃是楚国的旧都,虽然如今已经不是都城,但是那里面住的都达官贵人,富绅豪杰,如此一来,罗人随便抢几家就能扩充军备,到时候再往郢都进逼,最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吴纠一听,顿时神/经也绷紧了,他仔细的想了想,齐侯虽然早就发兵,但是大军往这边赶过来,可以拦住巴国和庸国,但是绝对拦不住距离郢都不过几日距离的丹阳罗人。

  罗人若是全力扑过来,只需要几日时间,远水解不了近火,想要让齐侯的兵马帮忙,决计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时候有人说:“对了!对了!黑火/药,王上快拿出黑火/药,就能对付罗人了。”

  吴纠眯了眯眼睛,他不是没想过,但是黑火/药是万万不能用的。

  彭仲爽也立刻说:“这位大夫说的不在理,若是用黑火/药对付巴国和庸国,仲爽无话可说,战场之事,本就该向国效忠,如今罗人却在丹阳城,若是王上用黑火/药对付罗人,岂不是连丹阳城也要炸了?到时候百/姓听到动静,我王就是去了楚人自己的民心,得不偿失。”

  有人/大喊:“那如何是好!?”

  众人都看向吴纠,吴纠精神一绷,不过很冷静的说:“潘崇,如今我郢都城还有多少能动的兵马,罗人到底聚众多少兵马,你去一一细数,然后回来复命。”

  潘崇脸色惨白,立刻说:“是!”

  潘崇立刻后退,大步走出路寝宫,去查看郢都城的兵马了,因为这事儿不能定论,吴纠只是安抚了一下朝臣,随即就命令退朝。

  潘崇退出路寝宫之后,一路飞奔,根本顾不得礼义,快速的往前跑,跑到政事堂,去调遣司马部门的人,询问还有多少守城。

  潘崇来到司马部门,司马部门也接到了丹阳城的急报,正在商议对策,潘崇仔细询问,发现郢都城门尹加上环列之尹,还有宫中的各种黑甲武士,大大小小一共加起来,能护住城池的,一共两万余人。

  潘崇听到这个数目,稍微松了一口气,两万余人,这个数目绝技不小,罗人虽然淹了丹阳城,又企图淹了郢都城,然而他们的遗民不多,就算万通公亲自挂/帅,也绝对没有两万/人这么多。

  潘崇稍微放松了一些,赶紧令人去探查丹阳城的情况,看看罗人到底有多少兵马。

  半日消息就传过来了,大体算过之后,罗人只不过一万多人,潘崇更是松了一口气,让人去召门尹和环列之尹进宫,自己先去面见楚王。

  潘崇来到小寝宫门口,吴纠正在召见彭仲爽,彭仲爽虽然是个文人,却意外的深谙打仗的道理,正在和吴纠一起分析丹阳和郢都的地理,准备做各种防备。

  潘崇匆匆进来,连忙行礼,说:“我王。”

  吴纠挥手说:“别来虚的了,情况如何了?”

  潘崇立刻说:“我王,丹阳城中罗人/大约有一万兵马,这一万兵马有不少是遗民,并非罗兵,而我郢都能调配的各种精兵,包括守城的士兵和王宫外围环列的士兵加起来,一共两万余人,足够抵/抗罗人进攻的,就算巴国和庸国此时进攻我楚国,也决计可以抵/抗,请我王放心。”

  吴纠点了点头,潘崇又说:“潘崇自作主张,已经令门尹和环列之尹进宫面见我王,一同商议环卫之事。”

  吴纠说:“好,门尹与环列之尹到了就直接进来便是。”

  他们正说着,却见彭仲爽又皱眉,他一皱眉,吴纠和潘崇都害怕,吴纠连忙说:“彭卿可想到了什么?”

  彭仲爽拱手说:“只是猜测,巴国和庸国显然是有备而来,联合了罗人造/反,可谓是气势汹汹,而如今罗人来势凶猛,却只有一万/人,还是老弱遗民,这……十分不可情理,若真是如此,罗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底气,就连逃亡在外的万通公都要跑来送死呢?”

  吴纠眯了眯眼睛,说:“彭卿的意思是……”

  彭仲爽说:“恐怕罗人还有后招儿。”

  他的话说完,潘崇都心惊胆战了。

  彭仲爽的话音才落,就听到有人冲进来的声音,是子清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王上,有急报。”

  他说着,后面还跟着一个士兵,那士兵一身环列盔甲,显然是环列的士兵。

  环列是王宫周边负责守卫的士兵,并不在宫/内,一个个全都是精兵。

  那士兵进来,跪下来仓促的说:“王上,大事不好,环列之尹病倒了!”

  吴纠惊讶的说:“如何突然病倒?”

  那士兵说:“不知为何,环列之尹今日早上突然上吐下泻,病倒在榻,起都起不来,根本无法进宫。”

  他正说着,另外有个士兵又匆匆进来,吴纠都不需要他说话,立刻知道恐怕又有事儿来了。

  就听那士兵说:“王上,门尹……今早病逝了……”

  吴纠一听,更是惊讶,郢都城两大首位,一个门尹,一个环列之尹,环列之尹重病在身,不能进宫,而门尹竟然直接病逝了?

  吴纠皱着眉,说:“门尹为何突然病逝?”

  那士兵说:“卑将也不知情啊,门尹前些日子还好好儿的,昨天夜里头突然不行,今日早上就没了消息,方才潘大夫请人去找门尹,这才传来了消息,说门尹过世了,就在今早。”

  潘崇一听,顿时整颗心都要凉了,这事情太寸了,环列之尹突然得了重病,上吐下泻,而门尹竟然直接死了,彭仲爽的话似乎应验了,巴国庸国有恃无恐,罗人绝不会打这样没准备的仗,而如今准备来了,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门尹和环列之尹突然都出了事儿。

  吴纠皱了皱眉,说:“走,随寡人去看看。”

  吴纠立刻站起来,让士兵引路,准备亲自去看看重病在身的环列之尹。

  棠巫深谙医术,赶紧跟随着吴纠一起往前走,潘崇和彭仲爽也跟着往外走,众人一并出了宫,很快翻身上马,赶往环列之尹的府邸。

  环列之尹突然出了事儿,府邸门口应聚/集了不少人,全都是来探病的。

  吴纠一到门口,大家自动让路,排开一条道让吴纠进去,吴纠皱着眉走进去,还没到房舍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的气息。

  棠巫请吴纠在外稍等,自己进去查看病情,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吴纠着急的说:“可是中毒?”

  棠巫脸色十分难看,低声说:“王上尽快离开此地,并非是中毒,而是疾病。”

  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一旁的潘崇和彭仲爽也听到了,赶紧护送着吴纠离开环列之尹的府邸。

  棠巫说,环列之尹并非中毒,若是中毒的上吐下泻,只要解毒就好了,然而比中毒更可怕的还是疾病,而且还是传染病。

  吴纠让人去调/查,很快就查出来了,环列之尹和门尹其实得的是一种疾病,这种疾病就是罗人的准备。

  罗人擅长捕捉鸟兽,在罗国还是诸侯国的时候,经常用名贵的鸟禽进贡给周天子,不止如此,罗人还饲养一些大型的鸟兽,例如鹰一类的猛禽。

  后来罗国被武王所消灭,罗人迁移到枝江一带,也没有再饲养鸟兽。

  而前些日子,门尹和环列之尹收到了罗人的进贡,两个人本就喜欢一些大型鸟,有人送上/门来,颜色和眼神都十分好看凶悍,门尹和环列之尹非常喜爱,因此也就笑纳了。

  哪知道那些鸟上面,本就是带着病的,罗人将那些鸟送进了郢都城,王城脚下,当时也没有一些动物检疫,根本看不出带病。

  门尹和环列之尹就感染上了这种疾病,门尹身/体强壮,却因为接/触多了那些带病的鸟,竟然不治就死掉了,而环列之尹此时也是重病。

  棠巫皱眉说:“还有更可怖的,那便是这疾病扩散极快,门尹和环列之尹都经常训兵,恐怕……”

  士兵!

  门尹和环列之尹的士兵加起来一共两万/人,而宫中的士兵只有几千/人,门尹和环列之尹身上本有疾病,再加上训兵,这样一来便传播了开来,棠巫说的没错,恐怕这两万士兵也有感染疾病的了。

  吴纠脸色非常难看,立刻对潘崇说:“快去军营看看。”

  他说着,又对棠巫说:“棠儿你跟着去,注意自己。”

  棠巫点点头,赶紧跟着潘崇就走了。

  潘崇带着棠巫快速出宫,往门尹的兵营去看,他们来到兵营门口的时候,正好撞到医官,好几个医官行色匆匆。

  棠巫抓/住一个医官仔细盘/问,医官听他们是宫中来的,立刻禀报,这些天气闷热,也没有刮风,扩散不好,正好容易传染疾病,刚开始只是有几个士兵上吐下泻,大家都没在意,但是后来感染的越来越多,直到今天早上,门尹突然暴病身亡,大家才重视起来。

  棠巫进去看了究竟,脸色非常难看,让潘崇先行回宫复命。

  潘崇从军营出来的时候正好下了大雨,已经是深夜了,他一路策马而来,浇成了落汤鸡,因为吴纠正在等他的答复,所以并没有关闭宫门,潘崇立刻进了宫,来不及换衣裳,湿/漉/漉的就去见了吴纠。

  虽然是夏天,但是身上都是雨水,潘崇浇得透心凉,还是有些瑟瑟发/抖,低声说:“回禀我王……军营中患病士兵,将近……八成以上。”

  吴纠一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两万大军,一下锐减成了这般样子,罗人有一万兵马,正前仆后继的赶来。”

  他说着,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潘崇出去。

  潘崇有些瑟瑟发/抖,拱了手就退出了小寝,他慢慢往外走,外面还在下大雨,有寺人给他遮雨,却被潘崇伸手挥开。

  他这辈子自认为是人上人,无论是何事,从没这么落魄过,而如今楚王器重他,让他做司马,潘崇上/任之后第一件事情,竟然中了圈套,搞得一塌糊涂,潘崇从没受过如此大的打击……

  潘崇瑟瑟发/抖的从小寝中走出来,有些漫无目的,慢慢往前走去,顺着小寝的台阶往下去,就听到“潘大夫!”有人/大喊了一声,随即是“咕咚!”一声,潘崇脚下一空,顺着台阶瞬间就滚了下来。

  后面的人赶紧冒雨出来去追,大跨步顺着台阶跑下来,将倒在地上摔得几乎不省人事的潘崇扶起来,不顾雨水冲刷进口/中,大声说:“潘大夫?潘大夫?”

  潘崇一瞬间被撞得有些懵,朦朦胧胧得头晕眼花,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冲过来的人是彭仲爽。

  彭仲爽一身官袍已经也湿/透了,正往下淌水,一边轻轻拍着潘崇的脸,让他苏醒,另外一面抬起手来,用袖子遮住冲下来的雨水,见到潘崇醒了,连忙松口气,说:“潘大夫,你没事罢?能走么?仲爽背您。”

  他说着,将潘崇背起来,潘崇却一脸死气沉沉,摇头说:“别管我!放我下来!”

  彭仲爽见他突然发疯,险些带着人摔倒在地,潘崇“嘭!”一声又摔在地上,彭仲爽只是稍微惊讶,赶紧又将他扶起来,说:“潘大夫……”

  潘崇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两步又要倒,彭仲爽一把搂住他,将人猛地扛起来,潘崇一天都在跑路,又被大雨浇了很长时间,再加上心灰意冷,早就没了力气,被身材高大的彭仲爽一把就拎了起来,扛在肩头,吓了一跳。

  彭仲爽说:“潘大夫再这么自暴自弃,也于事无补,潘大夫这般自怨,不想办法,如何对得起王上的器重?!”

  彭仲爽扛着他,很快进了旁边的房舍,今日彭仲爽也没有出宫,就在宫里头歇着,将人带回了房舍,潘崇渐渐老实下来,不过并非不闹腾了,而是因为体力不支,又受了打击,淋了雨,此时有些昏迷发/热。

  潘崇从没受过这般大的打击,沉沉的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睛,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第一眼的人竟然是吴纠。

  吴纠坐在他榻边上,潘崇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一下眼睛,再仔细一看,仍然是吴纠。

  潘崇吃了一惊,连忙爬起来叩头说:“拜见我王。”

  吴纠伸手扶住他,说:“不必行此大礼了,潘卿突然发/热,好生休养才是,吓坏了寡人,寡人还以为潘卿也感染了疾病。”

  潘崇没想到自己搞砸了事情,吴纠却还来看自己,抬头一看,彭仲爽也在旁边站着。

  吴纠说:“潘卿的心思,寡人明白,罗人狡诈,防不胜防,寡人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若是潘卿有责任,寡人更要负责,如今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是么潘卿?”

  潘崇听到吴纠的话,一瞬间感觉自己鼻尖都酸了,连忙说:“谢王上大恩。”

  吴纠却说:“别忙着谢寡人,若这一仗打输了,潘卿也知道后果是什么,寡人不能做断送楚国的昏/君,不是么?”

  他说着,站起来,看了看潘崇和彭仲爽,说:“二位都是我楚国的青年才俊,如今我郢都城两万大军,染病的八成以上,能动的兵马锐减成了几千,再加上我王宫中的两千禁军,远远不够应敌,如今我们要以少胜多,两位可有退敌妙法?”

  说到这里,潘崇竟然不敢说话了,他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妙法,脑子里一团浆糊。

  彭仲爽却意外的冷静,拱手说:“王上,仲爽有一法,只是需要王上犯险,不知王上可否做得到?”

  彭仲爽把事情说了一遍,潘崇立刻反/对,说:“不可!王上,万万不可,这实在太危险了,若是罗人无惧,真的攻进城来,到时候王上便危险了,而且无人救援,这万万不可!”

  吴纠听了却笑了笑,眯着眼睛说:“彭卿的法子,倒是深和寡人心意。”

  他这么一说,潘崇心里吓得直哆嗦,狠狠瞪了一眼彭仲爽,彭仲爽却没什么其他表情,拱手说:“王上,岁不我与,时不我待,请王上下令决断!”

  吴纠看了一眼彭仲爽,笑着说:“好,寡人没看错人,彭卿大意果断,便按照彭卿所言去办,务必给寡人打好这一仗!”

  “是!”

  彭仲爽拱手称是,潘崇看着,感觉新王和乐尹这两个人,都是疯/子,彭仲爽看起来是个痴人,然而他骨子里其实却是个疯/子……

  罗人气势汹汹,扑向郢都城,他们抢了丹阳城的很多军备,快速扑来,一路势不可挡,很快就到了郢都城的大门下。

  罗人摆开阵法准备叫阵攻城,然而来到城门之下一看,顿时傻了眼。

  潘崇说彭仲爽是疯/子,他那疯狂的计策,其实深得吴纠心意,因为大军师诸葛亮曾经也用过这个计策,那便是大名鼎鼎的空城计了。

  如今郢都城能动的兵马,不过几千,还要保护郢都城中的百/姓,根本无法应敌,而罗人早用鸟兽染病,迫/害郢都城,已经有恃无恐,因此他们根本不可能硬碰硬,这是一场永远也不会赢的战役,除非他们能拖延时间,等到援兵……

  罗人来到城门下,却听到丝竹之声,鼓乐之声。丝竹如三月初风,娉婷袅袅,鼓乐如大江淘沙,澎湃壮阔,声声入耳,竟然震得罗人狐疑不止,不敢上前。

  不止如此,罗人抬头去看,还能看到城门上竟然站着一个黑袍年轻人,那人身穿楚王朝袍,头戴冠冕,正是楚国新王。

  吴纠看似悠闲,手举酒杯,身边美/女如云,左/拥/右/抱,正笑着被美/女喂酒,乐尹彭仲爽亲自鼓乐,身边站着巍峨的黑甲武士。

  最精良的黑甲武士列队城楼,手执弓箭,正拉满了弓,目光如炬的盯着城门下的罗人。

  罗人惊讶不知,此时吴纠一手拥着美/女,一手搭在城楼的墙上,劈手将酒杯扔下来,“啪嚓!”一声砸在罗国万通公脚边,他喝得有些微醉,两颊微微泛起嫣红,眯着眼睛,一派悠闲得意,伸手挑了一下/身边美/女的下巴,笑着说:“有人巴巴的赶来送死,你们说,寡人该怎么处置他们?”

  旁边的美/女娇/笑成一片,东倒西歪的,城楼上取/悦的声音传下来的,罗人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罗人将领说:“君上,楚国人内部空虚,显然是在耍诈,请君上早作打算,攻取郢都城!”

  万通公却是个多疑的人,看到吴纠在楼上如此饮酒作乐,就算已经算计好了,但是如今一看却不敢攻城,恐怕有诈,说:“等一等,你看城上黑甲武士整齐有素,楚国大夫又一脸无惧,还是让探子去谈一谈再说。”

  罗人在城外列兵,却没有立刻攻城,一连五六天,吴纠天天抱着美/女在城楼上饮酒作乐,还多次邀请万通公上城楼一起饮酒。

  万通公让探子去查,然而派出去一个,立刻被杀一个,脑袋从城楼被抛下来,里面仿佛非常整齐有素,一个探子也安插不进去。

  万通公越来越害怕,恐怕事情不对,想要等到巴国和庸国发兵攻打楚国边境的时候,再一举攻进郢都城,不然恐怕中了埋伏。

  罗人在城外列队,岂知道郢都城中的几千兵马,全都被吴纠用来堵城门了,来一个探子杀一个探子,绝对不能让探子混进来看到城中的场面。

  两军僵持,这也并非是长久之法,然而吴纠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因为他们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就在两军僵持几日之后,罗人突然有急报士兵驱马冲过来,翻身下马,急切的说:“君上,大事不好,齐国派兵增援,已经到了荆门城!马上要打来了!”

  荆门城就在郢都城的上方不远,若是脚程快,快马加鞭,半日就能扑过来。

  万通公听了脸色一僵,说:“多少人马?主帅是谁!?”

  那士兵颤声说:“探子回报,应该有五万/人马之众,为首的先锋也有一万/人,主帅……齐国国君亲自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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