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三合一_我在古代当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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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三合一

  “阿姐?”纪新雪向后仰身,躲开纪敏嫣手。

  纪敏嫣神色如常放下停顿在半空手,从腰间荷包中拿出个馄饨大油纸包递给纪新雪,顺势在纪新雪身侧坐下,“醒酒药,太医在里面放了许多蜂蜜,很甜。”

  “嗯。”纪新雪乖巧点头,从油纸中剥出漆黑药丸子,小心翼翼咬进嘴里。

  入口回甘,还有淡淡草木香气。

  这是纪新雪吃过味道最清新药丸子,没有之一!

  纪敏嫣将纪新雪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刚开始时候,纪新雪虽然痛快接过药丸子,但眼底满是迟疑。一口咬下去,只让指节大药丸子表面出现几不可见小坑。

  尝到味道后,因为警惕而眯起凤眼忽然睁大,继而弯成愉悦弧度。再次下口时,药丸子立刻原地消失。

  像是她从庆州带回来那只苍鹰,表面看上去冷漠凶悍、不肯亲人,实际却是用只兔子就能骗走小傻子。

  “明日我让太医专门给你配些醒酒药。”纪敏嫣将荷包内仅剩醒酒药也拿给纪新雪,提醒道,“别日日贪杯,阿耶会不高兴。”

  “阿姐放心。”纪新雪嘴角浮现狡黠笑容,“我从来不在宫中饮酒,阿耶抓不到我。”

  自从焱光二十一年,虞珩带着坛江南果酒进宫找他。他们喝醉后不幸被长平帝抓到,惨遭惩罚。纪新雪再想饮酒时,都会去安国公主府。

  长平帝总不至于亲自去安国公主府抓他。

  即使真有急事,他也能在回宫路上及时醒酒。

  纪敏嫣能看得出来,纪新雪有些......畏惧她。

  家中兄弟姐妹,除了还没懂事三个,其余人在她面前或多或少都会气短,连纪璟屿和纪靖柔也不例外。

  年岁尚小时候,纪敏嫣还曾为弟妹们畏惧悄悄掉过眼泪。

  自从纪靖柔开始在外面交际,纪明通也逐渐长大,两人与堂兄堂妹们吵架时满嘴皆是‘我家长姐’,纪敏嫣就释怀了。

  她身为长姐,若是没有威严,怎么帮阿耶管教弟弟妹妹?

  纪敏嫣希望纪新雪畏惧她同时,也会觉得她可以依靠。

  想到仍旧在禁足王皇后和几乎没有可能再回宫钟淑妃,纪敏嫣看向纪新雪目光更柔和,耐心且生疏询问纪新雪在封地时起居日常。

  最后难免提起纪新雪去年被毒虫所咬,导致颈间留下疤痕事。

  纪新雪稍稍犹豫,告诉纪敏嫣他已经说过无数次谎话,“我和虞珩去山中狩猎时,见到只还没长大小鹿,想要将其捉回庄子中养着,激动之下追太深。等脖颈红肿起来,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毒虫咬伤。”

  “身上没带驱虫粉?”纪敏嫣眉心微颦。

  她记得纪新雪身边得用女官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钟淑妃陪嫁侍女,几乎能称得上是看着纪新雪长大。另外两个人是在纪新雪去国子监上学时候,才到纪新雪身边。

  纪新雪顿了下才回答,“带了荷包,在追猎物时候跑丢了。”

  纪敏嫣摇了摇头,提点纪新雪,“年后阿耶就要给除了宝珊之外人赐府。你出宫开府,身边只有三个女官肯定不够用。若是身边没有合适人可堪提拔,就去找祖母讨要。她老人家最会□□人,宫中侍从皆面面周全。如果我没记错,你身边惯用两个女官,就是出自祖母宫中。”

  可惜那两个人伺候小五时间太长,自诩与小五有情分在,身边又没有能威胁她们地位人,已经远不如当年细致。

  否则怎么会在提前知道小五要进山狩猎情况下,只给准备一枚驱虫荷包?

  至少要在小五裸露在外皮肤上,涂抹驱虫药粉。

  纪新雪完全没抓住纪敏嫣话中重点,只记住‘出宫开府’。

  “阿耶都圈定了哪些地方,我能自己选吗?”纪新雪毫不掩饰对开府期待。

  早在上次回长安时候,纪新雪就悄悄选好开府地点。

  安国公主府隔壁原本是武宁帝心腹,齐国公府邸。

  乾元帝驾崩后,齐国公卷入建兴帝和元王之间皇位之争,不幸落得财产充公、全家流放结局。

  至此,安国公主府隔壁宅子就空了下来。

  正好用来给他做公主府!

  纪敏嫣摇头,“还没选,准备让你们自己选。”

  纪新雪闻言,脸上笑容更甚,将原齐国公府视为囊中之物。

  见纪新雪神色放松,不再像她刚过来时那般紧张,纪敏嫣才提起也许会让纪新雪不开心事,“我为你寻了几名画师,最擅长在人脸、颈、手腕处作画。既能遮掩疤痕,也能修饰妆容,明日便送到你宫中。”

  纪新雪嘴角笑容稍顿,心中再次涌起愧疚。

  这是他与纪敏嫣短暂交流中,第三次感觉到愧疚情绪。

  第一次是发现纪敏嫣朝着他颈间纱巾伸出手,下意识躲开时候。

  第二次是听到纪敏嫣问他关于颈间疤痕事,说谎骗纪敏嫣时候。

  听闻纪敏嫣为他颈间不存在疤痕,专门去找擅长面妆画师,纪新雪再次生出愧疚情绪。

  他忽然有些后悔,看到纪敏嫣朝他颈间纱巾伸手时候躲开。

  等到元日,纪敏嫣看到穿着皇子常服他,会不会想起今天事,觉得他是在有意欺骗她?

  “嗯。”纪新雪将心间翻涌各种念头尽数压下,深深低下头,“谢谢阿姐。”

  在纪新雪看不见角度,纪敏嫣眼底深处飞快闪过探究情绪,她试探着道,“让阿姐看看你颈间伤?回头再为你寻些更方便,能直接贴在脖颈处装饰。”

  纪新雪保持低着头姿势,久久没有出声。

  半晌后,两人同时开口。

  “我这里有些上好去疤药,你都试试。”纪敏嫣看出纪新雪抗拒,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逼迫纪新雪。

  “可以。”纪新雪声音几不可见,点头力度却极大。

  纪新雪终于抬起头看向纪敏嫣,他放弃掩饰情绪,任由紧张顺着眼睛倾泻而出,“阿姐别害怕......”

  纪敏嫣没急着去看纪新雪颈间疤,她轻轻拍了拍纪新雪藏在广袖下手,“我在关内道时候,亲自去看望过在北疆落下残疾老将军们。他们有人没了眼睛,有人只剩下手臂或者腿。我连那些人都不怕,怎么会怕你?”

  纪新雪想以笑容回应纪敏嫣安抚,努力半晌却觉得脸像是被冻住似僵硬,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别处。

  会害怕人不是纪敏嫣,是他。

  纪敏嫣见纪新雪眉宇间没有抗拒,才再次抬手伸向纪新雪颈间凌乱丝巾。

  眼角余光瞥见涂着朱红色蔻丹纤细手指逐渐靠近,纪新雪紧张屏住呼吸。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绑在行刑台上犯人,已经听到监斩官高喊‘午时三刻已到’声音。

  长姐看到他颈间喉结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立刻将他是郎君事,告诉只与他们隔着屏风兄弟姐妹?

  唯有想到同样只与他隔着个屏风虞珩,纪新雪才能得到些许安慰。

  他不是孤立无援。

  如果兄弟姐妹们无法接受他真实性别,他就任打任骂。

  虞珩会替他‘收尸’。

  “凤郎?”纪璟屿发现虞珩正在走神,顺着虞珩目光看向绣着百鸟朝凤屏风,眼中闪过了然。虽是疑问话,却以肯定口吻道,“小五躲在那。”

  虞珩猛地回神,惊觉他只知道纪璟屿和他说了许多话,却什么内容都没记住,脸上浮现羞赧,“是,怀安公主也在。”

  纪璟屿笑着摇头,“既然有阿姐在,你还担心什么。”

  虞珩沉默了会才点头,“阿兄说是。”

  他担心纪新雪在屏风后睡过去,被怀安公主发现颈间喉结。

  罢了,如今距离元日只剩下十天,再刻意隐瞒,难免会伤怀安公主心,反而与阿雪不想与兄弟姐妹们产生隔阂想法背道相驰。

  纪敏嫣温热手指触碰到纪新雪下颔骨,却没有顺势掀开丝巾。她仔细抚丝巾上凌乱褶皱,使其完美贴合在纪新雪颈间,俯在纪新雪耳边道,“阿姐给你两坛五年前江南果酒,不要与别人说。”

  “阿姐?”纪新雪猛地转头,早就脱离圆润凤眼再次浮现幼时痕迹。

  已经走到屏风处纪敏嫣转身对纪新雪道,“我明日再让人将祛疤药膏送去你宫中,你觉得哪种药膏好用,就遣人来与我说,我会将献方人也给你送去。”

  因为纪敏嫣背着光,纪新雪无法看清纪敏嫣脸上表情,唯有点头,表示听见纪敏嫣话。

  许久后,纪新雪再次歪倒在软塌上,抬起手摸向颈间丝巾。

  刚才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颈间,可以肯定,丝巾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他脖颈,纪敏嫣手指也没触碰他脖颈。

  纪新雪回想他两年来,表现出对颈间疤痕在意。

  见人必戴丝巾。

  在商州境内,几乎没人不知道安武公主颈间有伤,总是围着各色丝巾,连带着商州女眷也开始崇尚丝巾。

  丝巾风潮流传到哪里,哪里百姓就会知道安武公主有多在意颈间疤痕。

  屡次因为封地命妇提起他颈间疤痕,突然翻脸。

  他既不想让那些人提前知道他真实性别,也不愿意收她们费尽心思搜罗祛疤药。用发脾气方式吓住她们,是最省时间方式。

  很好,无论从哪方面分析,他‘不能接受不完美’臭美公主形象都已经深入人心。

  纪新雪眼中复杂情绪,最后皆转为愧疚。

  是他想多了。

  长姐没有怀疑他性别,只是关心妹妹很在意疤痕。

  因为他表现过于紧张,长姐终究还是没忍心掀开丝巾。

  等到宫门快要落钥,众人才离开怀安公主府,进宫去给苏太后和苏太妃问安,热热闹闹用了晚膳。

  纪敏嫣、纪靖柔和虞珩都不在乎宫门落钥时间。

  纪敏嫣和纪靖柔虽然已经在宫外开府,但她们在宫中住处仍旧属于她们,随时都能回宫小住。

  虞珩习惯性想要与纪新雪一同离开,却被纪璟屿抓住手臂。

  “你跟着小五做什么?”纪璟屿摇了摇头,对虞珩道,“走,我已经提前让人将你房间收拾出来。”

  “不用!”纪新雪抓住虞珩另一侧手臂,想也不想道,“他与我睡。”

  寒风迎面而来,吹散纪新雪脑门酒气,他睁着睡眼扫过远处宫殿上琉璃瓦,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他刚才在与苏太后、苏太妃和兄弟姐妹们吃饭。

  这里不是封地别院,是长安皇宫!

  纪新雪顿时酒意全消,僵硬转过头看向身边人。

  天色太暗,他没办法完全看清纪璟屿五官,光看身形和亲王常服,像极了面对还在潜邸时长平帝。

  纪新雪立刻甩开虞珩手臂,掉头就跑,“我先走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纪璟屿探究盯着虞珩,向来没脾气人难得脸色铁青,“你与小五......”

  苏太妃向来不掩饰对纪明通和纪新雪偏爱,她知道纪新雪爱饮果酒,亲自守着酒壶坐在纪新雪身侧,频频为纪新雪添酒。

  虞珩坐在纪新雪另一边,也在苏太妃慈爱目光中饮下不少酒。

  好在他酒量比纪新雪深,几乎没有醉意。

  此时被纪璟屿用仿佛看饿狼似目光注视,虞珩却忽然酒意上头,鬼使神差道,“从长平二年,我们就睡在一起。”

  纪璟屿闻言脸色大变,怒火顺着心头一路向上,低呵道,“长平二年,她才十二岁!”

  虞珩脸上表情更愉悦,“我十三岁。”

  没有真心疼爱妹妹人,能平静接受这样挑衅,即使脾气温吞如纪璟屿也不行。他头一次生出想打人念头,理智回归时,右拳已经挥在虞珩脸上。

  虞珩顺着脸上不算重力道倒在地上,心中痛快远胜于脸上疼。

  他有能堆满整个房间画册和话本,当然知道纪璟屿话语中‘睡’和他与纪新雪‘睡’含义不同。

  那又怎么样?

  他不想解释。

  ‘阿雪兄长发现他和阿雪在婚前偷尝禁果,对他大打出手。’

  脸上疼还没散去,虞珩已经开始嫉妒‘他’。

  他看到纪璟屿满脸愧疚来扶他起身,牢牢抓住纪璟屿手臂,盯着纪璟屿眼睛道,“阿雪发现我整宿睡不着觉,所以才会心软。”

  纪璟屿刚缓和脸色再次紧绷。

  虞珩嘴角扬起得意弧度,“阿雪不知道我是故意装作睡不着。”

  “别说了!”纪璟屿反手抓住虞珩手臂,“你醉了。”

  虞珩对纪璟屿恼怒视而不见,脸上得意不减反增,“我每夜都要吃至少七八颗醒神药,才能让阿雪每次在夜半惊醒时候看到站在窗前我。”

  纪璟屿哪里知道虞珩所说事,是发生在虞珩刚知道楚墨死另有内情时候。

  当时虞珩和纪新雪正奉旨前往荆州石首山‘督战’。

  因为临时营地过于简陋,他们日夜都在最舒适、宽敞马车中。

  纪新雪因为曾中过绯丝草和碧丝虫毒,夜晚极容易惊醒,少则五六次,多则十几次都算是正常。

  虞珩初时确实因为楚墨死另有内情夜夜难眠。后来会刻意吃醒神药丸子,是想观察纪新雪被惊醒原因,方便太医给纪新雪开药。

  纪璟屿听了虞珩话,理所当然认为。

  虞珩偷偷将醒神药当成糕点吃,故意站在纪新雪窗外,时不时弄出动静让纪新雪发现他整宿睡不着,就是为了与纪新雪......

  即使知道虞珩和纪新雪早有婚约。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晚会成为恩爱夫妻,纪璟屿也受不了准妹夫用尽手段哄骗他彼时才十二岁妹妹。

  他忍无可忍冲着虞珩脸挥出第二拳。

  远处仆人早在纪璟屿挥出第一拳时候,就惊慌失措跑向二人。

  因为看到纪璟屿主动去扶倒在地上虞珩,宫人们才停在原地。

  他们不敢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从来没有动过手灵王对向来能称得上疼爱襄临郡王挥拳。生怕贸然靠近二人,会听到不该听内容,又悄悄退回原地。

  见到灵王再次对襄临郡王挥拳,宫人们再也不敢耽搁,连忙冲到二人身边,连声劝灵王息怒,想要从灵王手中接过襄临郡王。

  “滚!”纪璟屿斥退围过来宫人,收紧攥着虞珩衣领手,“虞珩,知没知错?”

  虞珩沉浸在想象中不愿醒来,乖巧点头,“阿兄,我知道错了。”

  他那般珍重阿雪,怎么舍得在婚前与阿雪偷尝禁果,给别人背后议论阿雪机会。

  纪璟屿脸色稍缓,怒气退下心头,再看虞珩肿起左脸和裂开右侧嘴角,心中升起难以抑制愧疚。

  宫人见襄临郡王已经认错,灵王难看脸色也缓和,连忙回到灵王面前,小心翼翼道,“奴背襄临郡王去......”

  去哪里?

  宫门已经落钥,襄临郡王肯定没办法出宫。

  灵王将襄临郡王打成这样,还能让襄临郡王住在他宫中吗?

  纪璟屿示意宫人将虞珩扶到他背上,稳步往他寝宫走去。

  “你和阿雪年幼,今后日子还长,要多替未来考虑。”纪璟屿语重心长劝道。

  “嗯。”虞珩闷声应答。

  纪璟屿脚步稍顿,他感觉到脖颈间有沁凉触感。

  隐约能看到宫殿影子时,纪璟屿以只有他和虞珩才能听到声音道,“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状似已经睡着虞珩抬手捂住纪璟屿嘴,“我该打。”

  别说话,他想将梦中故事留久一些。

  这夜除了纪璟屿辗转难眠,纪敏嫣同样难以入睡。

  纪璟屿是在为他对虞珩动手事愧疚,纪敏嫣却在熬夜看长安贵女信息。

  按照旧例,亲王大婚后,会在半年内纳一名孺人。

  女官剪亮已经昏暗蜡烛,小心翼翼劝道,“公主早些睡,不要紧事留到明日也来得及。”

  纪敏嫣‘嗯’了声,嘴角勾起苦涩弧度。

  她当然知道,亲王孺人人选并非要紧事。

  纪璟屿连王妃都没有选定,光是成婚流程就要至少一年时间。等到要纳孺人时候,说不定适龄贵女已经换了批人。

  然而她只要想到自己婚事是从长平元年拖到长平五年,眼看着就要拖到长平六年,就没办法不为纪璟屿着急。

  女官悄无声息退出房中,纪敏嫣继续对着堆积文书发呆。

  其实看贵女信息只是打发时间借口,不过是个孺人而已,只要璟屿王妃指定人不算离谱,就能直接定下。

  她睡不着。

  闭上眼睛,不是汝南侯府人,就是宫中新封庶妃。

  烦。

  “公主,睡了吗?”门外忽然传来柔和女声。

  穿着锦蓝色长袍女官动作轻缓走到纪敏嫣身边,从桌角开始收拾摊开文书,轻声细语道,“宝鼎公主今日刚回来,竟然没闹着要与公主抵足而眠,可见是长大了。”

  纪敏嫣以手杵额,发出声嗤笑,“别急,她今日是被宝珊绊住脚,明日你就能看到她。”

  梧桐见提起宝鼎公主也没能让纪敏嫣开心,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顺势说起纪宝珊近日闹出趣事。

  纪敏嫣却提不起任何玩笑心情,她曲起指节在桌面敲了敲,“是谁将你叫起来,让她去院子里扫地,不许再进屋。”

  梧桐叹了口气,将已经收拾整齐文书都放入箱子里,不敢对纪敏嫣有半分隐瞒,“我梦到公主大婚,高兴醒过来。听闻公主也没睡,就想着来看看公主。”

  纪敏嫣心中怒气不上不下噎在喉咙处,狐疑看着正满脸慈和望着她蓝衣女官。

  梧桐是她出生时候,还是苏昭仪苏太后赐给她女官,从小看护她长大,在她心中地位仅次于王皇后。

  “驸马是谁?”纪敏嫣问道。

  梧桐眼中疼惜更甚,“我还没看到驸马模样,就醒了。”

  若是公主真看中汝南侯世子,就会问‘驸马是不是汝南侯世子’。

  梧桐已经认清没办法哄纪敏嫣高兴现实,便有什么说什么,全当是陪纪敏嫣打发时间,“您去给太后和太妃请安时,公主府送来消息,腊月二十七是汝南侯生辰,汝南侯府会邀请亲朋小聚,请公主赏脸。“

  纪敏嫣点头,“备件寿桃、再装对珐琅碗。若是靖柔和明通有空,我便带她们去。”

  让她们抓紧时间多看看长安郎君,免得像她似怎么都挑不明白,让阿耶着急。

  梧桐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安武公主......”

  纪敏嫣端起早就放凉茶盏饮了口,“我没动小五丝巾。”

  万一传言和她推测都是假,小五确实是因为太过在乎颈间疤痕,才会从不让丝巾离身,可能会因为她看到那处疤痕,伤心一段时间。

  又不是没有其他办法证实猜测,何必要惹小五伤心。

  纪敏嫣勾起嘴角,低声对梧桐耳语一番。

  梧桐面露诧异,看向纪敏嫣目光满是赞赏和骄傲,“公主聪慧,我这就安排人去准备,明日就能将东西拿来。”

  纪新雪以为他好不容易能睡在床上,又在一天之内醉酒两次,至少要睡七、八个时辰才会起床。

  他特意在睡前吩咐侍女,在第二天刚开宫门时候派人去给钟淑妃报平安。告诉钟淑妃,他先睡个懒觉,下午再去庄子看望她。

  临上床前,纪新雪忽然想到最后一个,可能会降低他睡眠质量问题。他高声呼唤晴云,交代道,“若是凤郎明早来找我,让他去书房等我,不必特意叫我起来。”

  纪新雪躺进用汤婆子暖过被窝,心满意足闭上眼睛时,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整宿辗转反侧、频频惊醒可能。

  赶路过程中,晚上有寒风声音、有狼嚎声音、有骏马忽然发出嘶鸣......他也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睁眼十二次!

  又一次在翻身时候忽然睁开眼睛,纪新雪勉强瞪着困眼,凝视枕边布老虎陷入沉思。

  为什么。

  他上次睁开眼睛时候,看到明明是藏蓝色床帐。

  纪新雪用了很久时间思考却没能理清困顿思绪,不知不觉间再次陷入沉眠,然后在陡然失重感觉中猛地睁开眼睛。

  奇怪,老虎没了,变成雕刻成莲花模样沉香木。

  纪新雪艰难战胜睡意,满脸疲惫按着被褥坐起来。他环顾四周,陷入沉思。

  这是长安皇宫,不会再有奇奇怪怪声音打扰他睡觉。

  身边女官和侍女都知道他夜晚容易惊醒旧症,屋内连个守夜人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声音。

  他也没有认枕头、认被褥毛病。

  所以,他为什么会频频惊醒?

  算了,太困,等睡醒再想。

  纪新雪放松身体,任由已经完全陷入混沌头砸在枕头上,做了个总是被惊醒梦。睁开满含怒意双眼时,正好对上布老虎炯炯有神大眼睛。

  他怎么又翻身了?

  嗯?为什么要用‘又’字。

  纪新雪变成仰躺姿势,连日车马劳顿疲惫越来越浓,睡意却彻底消失。他仔细回忆每次惊醒时心情,只记得各种角度布老虎、藏蓝色床幔和以沉香木雕制木莲花。

  直到晨曦第一束光顺着床幔间缝隙照在纪新雪眼睛上,纪新雪已经麻木脸才浮现恍然。

  是虞珩害他!

  他每次都是在翻身时候惊醒,所以才会觉得睁开眼睛后看到东西从布老虎变成藏蓝色床幔,再变成以沉香木雕制莲花奇怪。

  因为他早就习惯整夜被睡相蛮横、霸道虞珩镇压。无论在夜里睁眼多少次,睡觉姿势都不会改变。

  纪新雪抹了把脸,抓着枕边布老虎朝着远处扔出去。

  布老虎身上绳子被扯动,在隔壁值夜晴云立刻赶来,“主子,怎么了?”

  “要是凤郎来找我,就让他直接进来。”

  即使隔着床幔,知道晴云看不到他表情,纪新雪仍旧抬手捂住脸。

  好在晴云善解人意,没有追问纪新雪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改变主意,低声应是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纪新雪又断断续续睡了一会,等到阳光彻底照入房内也没等到虞珩来陪他睡回笼觉。

  他打着哈欠拉动布老虎,洗漱、梳妆,准备去庄子看望钟淑妃。

  考虑到钟淑妃心情,纪新雪只描了眉形,涂抹口脂,没特意用水粉柔和脸上棱角。

  他吩咐梳头宫女,给他梳个适合点缀眉心坠发髻,再用面纱挡住半张脸和喉结。

  头上以浅蓝色绢花和白玉簪为装饰,眉间用打磨成莲花形蓝宝石点缀,从眼睛往下半张脸和脖颈,都藏在用银线勾勒出莲花图案豆绿色丝巾中。

  感谢长平帝赐给他一双顾盼生辉凤眼。

  如此简单装扮效果,丝毫不弱于仔细用水粉柔和脸上棱角,再盛装打扮效果。

  到了庄子,他看钟淑妃脸色行事。

  钟淑妃想看儿子,他就散开头发,拿下丝巾。

  钟淑妃想看女儿,他就始终将丝巾围在颈间。

  纪新雪对着铜镜眨了眨眼睛,随口问道,“凤郎出宫了吗?”

  如果虞珩还没出宫,他刚好能将虞珩送回安国公主府。

  晴云为整理裙摆动作稍顿,“我派人去问问。”

  纪新雪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晴云异常,嘱咐道,“去看看我为阿娘准备礼物,别出岔子。”

  “是”晴云福身离开,给彩石使了个眼色,提醒彩石不要说捕风捉影话,影响纪新雪心情。

  殊不知彩石平日里除了纪新雪之外,万事皆不关心,根本就不知道她正在担心事。

  不久后,晴云去而复返,神情比离开时更僵硬,完全不敢看纪新雪表情,垂着头道,“郡王说安国公主府有急事,已经先行出宫。”

  纪新雪点头,注意力皆放在手心中为钟淑妃求平安符上。

  虞珩毕竟是安国公主府当家人,回到长安头一天没回安国公主府,第二日是该早些回去。

  因为纪新雪为钟淑妃准备了许多礼物,也有看钟淑妃是否欢迎他,考虑在庄子小住几日意思。虽然没有用公主仪仗,但所用马车数量,加起来气势却丝毫不减。

  纪新雪坐在头辆马车中,专门点彩石陪他,在路上与彩石回忆钟淑妃各种小习惯。

  “公主!”马车外忽然传来晴云声音,隐约带着哭腔。

  纪新雪眼中浮现诧异,掀起手边帘子,立刻看到正深深垂着头晴云,“怎么了?”

  “奴有事想回禀,公主能允奴进去吗?”晴云说话速度很慢,语气却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仿佛刚才哭音只是纪新雪错觉。

  纪新雪转头看向彩石,发现彩石也满脸茫然,沉声开口,“来。”

  女官可以自称‘我’而非‘奴’。

  晴云陪伴纪新雪多年,除了刚到纪新雪身边时格外小心谨慎,只会在犯错时候自称为‘奴’。

  她被彩石拽上马车,立刻跪倒,“公主,奴有件事没告诉您。”

  “奴派人去问郡王,是否要与你一起出宫。宫人回来告诉奴,郡王脸上有伤。”

  晴云紧张咬住下唇。

  因为郡王亲自嘱咐宫人,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公主。所以她才会在公主没有追问情况下,没有将郡王伤告诉公主。

  以公主情况,委实不该与灵王有冲突。

  纪新雪抬起车帘看向马车外。

  周围都是荒芜土地,他们已经离开长安。

  除了阿兄,没人敢对虞珩动手,就算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会立刻被惩处,晴云就不会刻意瞒着他这件事。

  他让晴云去阿兄宫中问虞珩是否要与他一同出宫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宫门早已开钥。

  虞珩骨子里极要强,如果为脸上伤动怒,定会像幼时连夜离开英国公府那般,在第一时间离开阿兄宫殿。

  纪新雪咬住舌尖保持冷静,终究还是没让车队掉头,高声对身侧金吾卫道,“加快速度,不必在意颠簸。”

  虞珩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先假装不知道,给虞珩一日时间思考,如何与他说这件事。

  晚上回城,他去安国公主府堵虞珩。

  要是虞珩敢躲着他,他就直接去问阿兄。

  直到能透过车窗隐约看到庄子轮廓,纪新雪才看向跪伏晴云,冷淡道,“是碧绢提点你。”

  晴云额头汗水无声滑落,再也不敢对纪新雪说谎,“是。”

  纪新雪点了点头,“罚你半年月银,下次莫要再犯。”

  长姐说没错,他马上就要开府,身边只有三个女官,其中还有只照顾他、不管事彩石,未免显得局促,该早日补齐女官空缺。

  彩石年岁与钟娘子仿佛,早就绝了嫁人心思,他会给彩石养老。

  碧绢比他大八岁,晴云比他大三岁,都年华正好,他会托人给她们物色夫家。

  无论碧绢和晴云是否嫁人,公主府都永远有她们位置,但他身边总管大小事宜女官,必须是脑子清醒人。

  希望晴云不要再出错。

  晴云听到纪新雪说要罚她半年月银,悬着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过了半晌,她都没听到后续惩罚,眼中紧张逐渐变成茫然,大着胆子抬头,悄悄觑向纪新雪。

  纪新雪却不看晴云,他摘下面纱,径直离开马车。

  晴云伸手抓住正要下马车彩石,“彩石姐姐?”

  彩石知道晴云想问什么,立刻开口,“是,公主心善,只罚你月银。”

  对她们这等总是能得到公主赏赐贴身女官来说,只要公主没说不许她们伺候,哪怕余生都没有月银可拿,对她们也不算惩罚。

  毕竟公主随手赏她们件首饰,就够她们几十年月银。

  看到庄子门口熟悉又陌生身影,纪新雪心中仅剩恼怒也消散,大步跑向钟淑妃。

  无论钟淑妃住在哪里,只要他来看望钟淑妃,钟淑妃都会亲自等在门外。在栖霞院时是这样、在蒹葭宫时也是这样、如今身在庄子,钟淑妃仍旧没有改变习惯。

  纪新雪郑重给钟淑妃行大礼,“给阿娘请安。”

  钟淑妃牢牢架住纪新雪手臂,连声道,“阿娘知道你懂礼数,我们进去找个蒲团,这里太脏。”

  纪新雪抬起头,仔细打量钟淑妃。

  将近两年时间过去,钟淑妃非但没有变得苍老,反而更显得年轻。

  不知道是因为压抑在心头多年大事终于有了结果,她真如她所言那般,只要知道纪新雪好,隔三差五能见到纪新雪就万事满足。

  还是因为曾经服下半颗药丸对她损害,正逐渐弥补回来,才让她容光焕发。

  刚走近庄子,纪新雪就看到正在远处探头探脑小马驹和两团挤在一起不同色云朵,是一只黑山羊和一只白绵羊。

  这些都是钟淑妃‘宠物’。

  只要纪新雪没对它们露出垂涎意思,它们就能一直做钟淑妃宠物。

  纪新雪克制收回放在肥羊肚子上目光,故意道,“这两只羊真漂亮,阿娘养好。”

  钟淑妃立刻道,“你要是喜欢,就送到你庄子去。”

  “养在阿娘这里才能这么漂亮,换个地方,就不是我喜欢模样了。”纪新雪忍着羞窘,说出撒娇话,“只要是阿娘养小动物,都比别处小动物好看。”

  这不算是说假话,经过‘中蛇毒’九死一生事之后,钟淑妃就再也懒得看书、拿绣棚,闲暇时间都用在这些小动物身上,确实将它们照顾很好。

  因为母子关系已经缓和,纪新雪在太阳偏西时提起长安还有事等着他,过几日再来看望钟淑妃时候,钟淑妃虽然面露不舍,却没有阻拦。她劝纪新雪不要将时间都用在赶路上,等到年后彻底休整好,再来看她也不迟。

  如果纪新雪想她,她也可以偷偷回长安见纪新雪。

  纪新雪放弃马车,选择驭马疾驰,险之又险在城门落钥前回到长安,直奔安国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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