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安
你坐在市中心新开的西餐厅里，坐立难安，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讨厌等待。不，你憎恶等待，这感觉让你胃里翻江倒海。
你看了一下手表。你已经记不清这是你第几次看手表。还有半小时才到约定时间。
你听到餐厅门被推开的铃声，抬起头，看到了他。
他的笑容依旧温柔让人沉溺。
十年了。你想。十年的时间，而他还能轻易撩拨你的心弦。
你爱上他的时间已经太久远。那是2003年的夏天。你还在读初中。他的高中就在你的隔壁。他的篮球飞过围栏，落在你的脚边。他请你把球扔回。他笑容和煦，你不可自拔。
那是隐秘的快乐，每天在围栏这头偷偷看他投球的身影。他的身边有白衣胜雪的美丽师姐。他们是公认的金童玉女。
那是疼痛的快乐。等你踏入他的高中，他已经去了大学。他和你哥哥成了舍友，关系亲密，渐渐融入你们的交友圈。白衣师姐已经不见。他的笑容温柔而哀伤。
你们的关系无声地改变，就像一只蜘蛛，缓慢地，轻柔地在你的心里织了一张网，将你的心网住，却丝毫不见一般爱情浓烈而喧嚣的影子。你不曾告诉他关于你的爱恋。但他原本无意的触碰开始流连。轻拍肩膀变成轻揽肩膀，原本拉着你的手肘为你避开车子变成侧拥着你走过人群和马路，曾经绅士的举动都生出宣誓主权的意味。
你无须告诉他你的爱恋。
"你和他是怎么回事"敖烈有一天问你。
"什么怎么样
"Ohshit",他抱怨，"别想糊弄我。
"什么都没有。"你耸耸肩膀。
听心适时插话，"敖烈，由着她吧。
敖烈挫败地看着听心，"你没发现吗她正在沦陷。那家伙还没忘了
"你没看到吗她很快乐。她是个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有点心酸，但还是忍不住想笑。听心说得没错，你很快乐，哪怕你知道这快乐蒙着一层阴影。
好像是一眨眼，毕业的时间就到了。
他毕业的时间。
他说他要去另一个城市读研。
那个城市有他那个专业最好的学校。
还有，她。
你们在天台。夕阳红得灼眼。
"你知道吗？"他说，捞起你的一缕秀发在手指上绕圈，"你的头发会随着阳光变色。
你拍开他的手。他微微一笑。你靠在天台的围栏上看着橘红色的夕阳。你想听心说得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知道，不会让自己更好过。
他就站在你的旁边，他的温度从你们相互触碰的手臂传来，你能感觉到他的下巴抵着你的头顶。
"我会记得这里。"他的声音就在你的耳边，让你忍不住要颤抖。
"记得什么，太阳这么红
他轻笑，引得你的头皮发麻。"记得这里这么美，当我想你的时候。"你感觉有什么在你的身体里肆虐，就像是你的体内在发生地震。
他发现你在颤抖，把你抱得更紧，"等我回来的时候
"不要",你打断他，声音有些尖锐，"别轻易许诺。
他放开你，让你面对着他，"你相信我吗
你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比平日里的更忧伤。
你点头。
"寸心，我..."你没有让他说完，拽着他的领子吻上他的唇。你们的鼻子撞在一起，你的牙齿嗑到他的。
那是你的初吻。
"对不起。"你说，为自己的笨拙感到羞赧。
"因为你吻了我"他半开玩笑地问。
你瞪着他，"因为我吻得很糟糕。
出乎你意料的，他搂住你的腰，你的手抵住他的胸口。你能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
"我知道为什么",他跟你说，"但也许有一天你会愿意听我说出口。
然后他低头吻住你的唇。
他的电话来得很勤，不能打电话的时候他会给你写长长的邮件。他会聊他正在做的课题，他新的兼职，每天遇到的人，每餐饭吃了什么。你也会告诉他你的大学，你文学史老师的怪癖，你们朋友的近况，街角新开的甜品屋。
你只是从来不说你自己。
你从不提起自己的名字。因为你觉得名字意味着确定。而你害怕确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变成一年，一年变成多年。有一天你停止写信。你要毕业了而他还没有回来。你想他不会回来了。你已记不清他的样子。他信上说的事物越来越陌生。
更多的岁月来了又走。敖烈和听心在10月份到你的城市看你。
"我最近收到杨戬的信",听心说，"他说你们很久没联系了。
你从正在搅拌的奶油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件事。
听心继续切着水果，"他以为你还在之前的地方住。他不知道你搬到了这里。他说你不回邮件之后，他给你写了很多封信。他甚至注册了微博想要找到你。到底怎么了，寸心。
你耸了一下肩膀，"人会变，感觉也会变。
敖烈在你身后的冰箱拿了一瓶可乐，"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他一边喝可乐一边跟听心说，"上次杨戬不是和常娥一起回学校的吗？
他们发现你搅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就这样不知不觉10年了。
现在，他回来了。
他的外表几乎没有变化。
也许更高了
可是他一直很高。
他走过来将你拉进怀里。也许他发现你的身体绷直，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放开你，微笑道:"你比我想象的固执。
他坐在你的对面，而你在努力调适自己的表情。
你们点餐。然后开始漫无边际地聊天。
你们聊过去的时光。你们聊现在的生活。你们聊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吃甜点的时候，他说，"我很想你",就像他在说的其他任何一个话题一样温和平静。
你的巧克力布雷停在半空。他看着你震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很快收住，认真地看着你，"我还在想你。
你把布雷送进嘴里，努力咀嚼，然后咽下去。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眼睛直视着你。叹气道:"我就快没有耐心了，寸心。
你的手指扣着桌布，强迫自己抬头看着他。
"你爱我",他语气笃定，"你一直都在爱着我。
你盯着他。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你看着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叠泛黄的被拆开的信纸。
"在我寄出27封信后，你原来地址的新住户按照信上的信息联系我，告诉我你已经搬走了。那已经是3年前。我上个月回去把信件都取回来。
他把信放在你的面前。
你感觉好像有东西堵住了喉咙，你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呼吸。
他身体前倾，然后把信往你的方向推了推，"你不让我说，也不想听，那你愿意看吗
你听到自己的抽泣声，你感觉自己在轻微地发抖。
他伸手握住你的手，温柔而坚定，"我已经等了太久了，寸心，是时候了。
你抬起头看着他，泪眼朦胧。
然后，你开始读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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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了一下手表。你已经记不清这是你第几次看手表。还有半小时才到约定时间。
你听到餐厅门被推开的铃声，抬起头，看到了他。
他的笑容依旧温柔让人沉溺。
十年了。你想。十年的时间，而他还能轻易撩拨你的心弦。
你爱上他的时间已经太久远。那是2003年的夏天。你还在读初中。他的高中就在你的隔壁。他的篮球飞过围栏，落在你的脚边。他请你把球扔回。他笑容和煦，你不可自拔。
那是隐秘的快乐，每天在围栏这头偷偷看他投球的身影。他的身边有白衣胜雪的美丽师姐。他们是公认的金童玉女。
那是疼痛的快乐。等你踏入他的高中，他已经去了大学。他和你哥哥成了舍友，关系亲密，渐渐融入你们的交友圈。白衣师姐已经不见。他的笑容温柔而哀伤。
你们的关系无声地改变，就像一只蜘蛛，缓慢地，轻柔地在你的心里织了一张网，将你的心网住，却丝毫不见一般爱情浓烈而喧嚣的影子。你不曾告诉他关于你的爱恋。但他原本无意的触碰开始流连。轻拍肩膀变成轻揽肩膀，原本拉着你的手肘为你避开车子变成侧拥着你走过人群和马路，曾经绅士的举动都生出宣誓主权的意味。
你无须告诉他你的爱恋。
"你和他是怎么回事"敖烈有一天问你。
"什么怎么样
"Ohshit",他抱怨，"别想糊弄我。
"什么都没有。"你耸耸肩膀。
听心适时插话，"敖烈，由着她吧。
敖烈挫败地看着听心，"你没发现吗她正在沦陷。那家伙还没忘了
"你没看到吗她很快乐。她是个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有点心酸，但还是忍不住想笑。听心说得没错，你很快乐，哪怕你知道这快乐蒙着一层阴影。
好像是一眨眼，毕业的时间就到了。
他毕业的时间。
他说他要去另一个城市读研。
那个城市有他那个专业最好的学校。
还有，她。
你们在天台。夕阳红得灼眼。
"你知道吗？"他说，捞起你的一缕秀发在手指上绕圈，"你的头发会随着阳光变色。
你拍开他的手。他微微一笑。你靠在天台的围栏上看着橘红色的夕阳。你想听心说得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知道，不会让自己更好过。
他就站在你的旁边，他的温度从你们相互触碰的手臂传来，你能感觉到他的下巴抵着你的头顶。
"我会记得这里。"他的声音就在你的耳边，让你忍不住要颤抖。
"记得什么，太阳这么红
他轻笑，引得你的头皮发麻。"记得这里这么美，当我想你的时候。"你感觉有什么在你的身体里肆虐，就像是你的体内在发生地震。
他发现你在颤抖，把你抱得更紧，"等我回来的时候
"不要",你打断他，声音有些尖锐，"别轻易许诺。
他放开你，让你面对着他，"你相信我吗
你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比平日里的更忧伤。
你点头。
"寸心，我..."你没有让他说完，拽着他的领子吻上他的唇。你们的鼻子撞在一起，你的牙齿嗑到他的。
那是你的初吻。
"对不起。"你说，为自己的笨拙感到羞赧。
"因为你吻了我"他半开玩笑地问。
你瞪着他，"因为我吻得很糟糕。
出乎你意料的，他搂住你的腰，你的手抵住他的胸口。你能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
"我知道为什么",他跟你说，"但也许有一天你会愿意听我说出口。
然后他低头吻住你的唇。
他的电话来得很勤，不能打电话的时候他会给你写长长的邮件。他会聊他正在做的课题，他新的兼职，每天遇到的人，每餐饭吃了什么。你也会告诉他你的大学，你文学史老师的怪癖，你们朋友的近况，街角新开的甜品屋。
你只是从来不说你自己。
你从不提起自己的名字。因为你觉得名字意味着确定。而你害怕确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变成一年，一年变成多年。有一天你停止写信。你要毕业了而他还没有回来。你想他不会回来了。你已记不清他的样子。他信上说的事物越来越陌生。
更多的岁月来了又走。敖烈和听心在10月份到你的城市看你。
"我最近收到杨戬的信",听心说，"他说你们很久没联系了。
你从正在搅拌的奶油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件事。
听心继续切着水果，"他以为你还在之前的地方住。他不知道你搬到了这里。他说你不回邮件之后，他给你写了很多封信。他甚至注册了微博想要找到你。到底怎么了，寸心。
你耸了一下肩膀，"人会变，感觉也会变。
敖烈在你身后的冰箱拿了一瓶可乐，"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他一边喝可乐一边跟听心说，"上次杨戬不是和常娥一起回学校的吗？
他们发现你搅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就这样不知不觉10年了。
现在，他回来了。
他的外表几乎没有变化。
也许更高了
可是他一直很高。
他走过来将你拉进怀里。也许他发现你的身体绷直，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放开你，微笑道:"你比我想象的固执。
他坐在你的对面，而你在努力调适自己的表情。
你们点餐。然后开始漫无边际地聊天。
你们聊过去的时光。你们聊现在的生活。你们聊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吃甜点的时候，他说，"我很想你",就像他在说的其他任何一个话题一样温和平静。
你的巧克力布雷停在半空。他看着你震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很快收住，认真地看着你，"我还在想你。
你把布雷送进嘴里，努力咀嚼，然后咽下去。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眼睛直视着你。叹气道:"我就快没有耐心了，寸心。
你的手指扣着桌布，强迫自己抬头看着他。
"你爱我",他语气笃定，"你一直都在爱着我。
你盯着他。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你看着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叠泛黄的被拆开的信纸。
"在我寄出27封信后，你原来地址的新住户按照信上的信息联系我，告诉我你已经搬走了。那已经是3年前。我上个月回去把信件都取回来。
他把信放在你的面前。
你感觉好像有东西堵住了喉咙，你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呼吸。
他身体前倾，然后把信往你的方向推了推，"你不让我说，也不想听，那你愿意看吗
你听到自己的抽泣声，你感觉自己在轻微地发抖。
他伸手握住你的手，温柔而坚定，"我已经等了太久了，寸心，是时候了。
你抬起头看着他，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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