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腹
远在百里外的浮云宫中，顾青靠在大殿侧方的椅背上，手里捧着茶，正听先前躲在殿外喊她的侍女青葡说着魔界各个传奇人物的故事——魔君神魂受损，记忆缺失，当然要问一问族中情形。
从青葡口中，顾青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不知道哪个世界的魔君！魔君啊，一听就让人闻风丧胆那种！
她之前就在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君。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魔君！
也难怪那位大长老如此阴冷慑人了。
魔族嘛，众人眼中必定是生性暴虐杀人如麻的，像她原身这么温和好说话的，估计也算得上魔族的异类了。
得益于青葡对魔界的熟悉，顾青除了搞明白自己的身份外，对所处的世界也了解了个大概。
此方世界共分六界——仙、妖、魔、神以及人界与轮回界，其中人界与轮回界在六界中十分特殊，对其余四界人士均有修为压制的作用，以轮回界最为神秘。神魔两界万年前实力旗鼓相当，但两族因洗神珠交战，打得天昏地暗，最后两败俱伤，自此，神族修生养息闭界不出，魔界苟延残喘，祸乱不断，勉强与仙妖两界相抗。仙妖两界原本隶属神界，实力远在魔族之下，但自神魔大战后，两界能人辈出，如今已与魔界并驾齐驱。
顾青所在的魔界属于六界中最大的一界，以万重山为中心，下辖三十六域。万重山之中又有一宫九峰，其中浮云宫为魔君居所——即顾青推门走出来的宫殿，九峰则由魔族长老分别居住。
今日在浮云宫门口与顾青相对的大长老便居于望云峰，真名延崆，据说已存世近万年，为魔界中修为最高深者，六界无人敢惹。
而那个自称“程岳山”的人，则来自仙界三宗六派之首的星衍宗，为宗内执事长老，长年来往各界，在魔界也勉强混了个脸熟。
仙界不如魔界，三宗六派分区而治，各有辖域，互不干扰，另有小门小派若干，大多依附三宗六派而生，难以赘述。妖界则相对简单，与魔界类似，一界之内均由妖皇统管，下设十二妖王，分类而治之。
了解完情况，顾青有点儿感慨。
哎，她竟然成了魔族，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庆幸的是长得还是正常的模样，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原身与她竟然有六七分相似！这让她接受起来倒少了许多心理负担。
还有一点欣慰的是，近几百年来魔界与其他各界关系勉强过得去，魔族人不至于走在路上无缘无故就被人砍了——听起来生命安全尚且有一点儿保障。
青葡兴奋的声音还在大殿中回响，讲到动情处，手舞足蹈，一直讲了好几刻钟，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讪讪地住了口，看顾青一眼，赧然道：“君上不喜欢听么？是不是我讲得不好？”
顾青在心里叹气，不是小姑娘讲得不好，而是除了魔族势力分布及关键人物之外，当她试探性地问起关于功法修炼的东西，小姑娘讲得头头是道，但——她听不懂啊！
什么魔气入体、运行周天、洗筋伐髓……这些词儿她见过的比青葡几十年岁月里经历的都多好几倍！可轮到自己要来实践了，就问题重重。
这个世界的生物构造与物理规律跟她先前所处的世界全然不一样，她得先摒弃脑子里那些“科学理念”才行！
至于魔气是什么？
顾青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呵呵。
哎，任重道远啊，自己这问题显然不是青葡能解决的，只能循序渐进再试它法了。
听出青葡的赧然跟迟疑，顾青笑着鼓励：“没有，讲得很好。”
青葡得了肯定，脸上立刻绽放出璀璨的笑意来，正要再往下说，门外侍奉的青樱快步走上前，躬身回道：“君上，二长老来了。”
话音落下，一个白色身影已跨入大门。
顾青抬眼望去，只觉得似撞进了春日里的温柔细风中一般，眼前的人玉面金冠，笑容温润，手里握着一根玉笛，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带了一室的温暖明媚。
这般芝兰玉树的长相，笑意又是那么柔和醉人，俨然一个让人心生亲近的翩翩公子，与大长老延崆的阴冷致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怪青葡说二长老闻熠乃魔君近臣，就单从表象来看，这位二长老明显与原身更契合——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就仅限于此刻而已。
“君上可还好？”
这位温润的二长老开口的声音也十分和煦动人，对顾青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顾青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微笑回应：“尚好。”
闻熠却被顾青笑得一顿，眼里的笑意淡下去，从眸底慢慢浮出些怅然忧虑来，又往前走了两步，细细地看顾青。
目光带着关切之意，并不让人反感。
青葡跟青樱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切切目光，怎么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负心女似的？
顾青动了动眉头，诧异道：“怎么了？”
她既然在延崆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失忆”，想必这位二长老也知晓了，来之前应该有心理准备才是，怎么还是一副忧虑掺杂失落的表情？
难不成原身跟这人还有什么未宣之于口的秘情？
不会吧！
顾青心里有点儿打鼓，这种事情，她应付不来！
好在闻熠并未沉默多久，听见顾青询问，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君上果然连我也不认得了！”
语气缓缓，莫名地透出点儿失落来。
顾青一时拿不准情况，没接他的话，端着四平八稳的态度，抬手示意闻熠落座。
“二长老可有事？”
闻熠偏头看她一眼，似有些意外，又似无奈，看着顾青一脸端正的表情，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听说延崆在殿外展了一通神威，他可有为难君上？”
这心忧的语气，明明是温柔的话，却让顾青差点儿起了鸡皮疙瘩，但到底忍住了没动。
她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总感觉有点儿怪异——二长老果然如青葡所说温柔体贴。
可这也太温柔了！
一个魔族长老这么温柔，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儿！
不过，他这话里透出的另一层意思她听懂了——他与大长老延崆不和。
“无事，我已与大长老说明情况。”顾青同样报以一笑，声音和缓地说明情况，“大长老的修为想必又提升了，确实是威势逼人。”
闻熠眸光微闪，依旧是那副温和醉人的语气，循循问道：“君上不信任延崆？”
怎么又拐到信任上来了？还有他的语气，似乎还透着点儿意料之外的高兴？
对于闻熠反应，顾青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绪，相比之下，延崆这样心思深沉的老怪物她反而觉得更好应对些。
是她的错觉吗？
心底疑惑，但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反问道：“你认为，我会更信任他？”
闻熠默然不语，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中带着纵容与无奈，好半晌，才叹道：“君上闭关前曾特意嘱咐，若是出关后神魂有异，命我务必以延崆为主，护魔界安宁。”
顾青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皱眉看着闻熠。
这是她根本没想到的因由！
原身竟然提前遇见了自己可能神魂有异？
那她的到来，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上方女子的反应让闻熠脸上多了抹笑意：“君上不必忧心，以延崆为主原是无奈之举，既然君上如今并未有失，此话自然不用再提。”
既然不用再提，那为何还专门说一句？
特意提醒她么？
顾青敛了思绪，顺着闻熠的话，慢慢道：“魔君之位，能者居之，若哪位长老有这个本事，我自该退位让贤。”
“君上何必说气话？”闻熠眼里带着三分纵容七分无奈，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歉然道，“也怪我，不该提这话。”
顾青心下虽疑惑，但面上未显，淡然地看着他:“二长老可还有其他事？一并说了吧。”
闻熠握着玉笛的手微顿，脸上笑容不变，关切地问:“君上可是累了？”
顾青手指搭着椅子扶手慢慢叩着，没答话。
“既如此，我明日再来。”闻熠见微知著，极其善解人意地告辞，言毕便起身朝顾青拱手，见顾青点头应了，方转身往殿外走。
刚走至门前，又停下脚步，转回头，玉笛点着殿外侍立的女子，颇有些意外地问：“君上宫里何时添了这么个侍女？”
顾青顺着玉笛看过去，心下了然，才刚青樱来说过，这位必定是望云峰大长老延崆送来的掌事了。
说是来侍奉她，其实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知道，延崆也知道——这也算是两人在浮云宫殿外首次交锋后达成的默契，她有这个心理准备。
至于那个叫玉央的侍女，明显是听命于人，都是身不由己，也还未做出害她的事儿，她倒没想怎么为难人家。
见顾青未答话，闻熠似乎已有了判断，跨出殿门，手中玉笛托住侍女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细细看了眼，语气温润中透着遗憾：“这副面容倒是让人心生怜惜，可惜，不怎么懂规矩。”
玉央闻言面色瞬间惨白，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
闻熠却似没看到玉央的反应一般，抽开玉笛，朝殿内靠着的顾青笑：“君上心善，虽无意责怪，但浮云宫的规矩却不能不守，不如由我代为调|教一二？”
一个长老，竟然连浮云宫有哪些侍女都一清二楚？
顾青压下心里的古怪感，想了想，点头：“也好，你带回去吧。”
正好给她腾出几天时间好好捋一下。
闻熠得了应允，面带笑意，温柔上前地扶起玉央，声音和煦地吩咐：“走吧，跟我回逐云峰，学好规矩，过几天再回来伺候君上。”
玉央低着头，声音干涩地答：“是……”
殿门口的这点儿擦曲很快便过去，顾青并没太在意，反而是闻熠的态度让她心生警惕。
这位可是原身的心腹！应该比延崆更能看出她的不对，却什么也没问，就仿佛默认了她的存在一般！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原身闭关前交代的那句话吗？
哎，想到这位二长老脸上画像般贴着的渗人笑意，顾青又觉得头痛，可千万别真有什么私情啊！
正沉吟间，余光瞥见青葡踉踉跄跄从门口蹭进来，原本活泼精怪的脸上此刻带着惊恐，连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
顾青诧异，温声问她：“怎么了？”
青葡仿佛要哭出来一般，面色青灰，欲言又止地看向顾青：“玉央姐姐……耳朵被割了……都是血……”
顾青猛地坐直了。
耳朵被割了？被谁割了？
答案已不言而喻，顾青有种果然如此的怪异感。
“闻熠——一向如此么？”
青葡声音如蚊，吞吞吐吐地答：“二长老向来温文尔雅，对我们都很和气……”
顾青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看着面无人色的小侍女，叹了口气，朝她摆手。
“别怕，不干你们的事儿，先下去吧。”
目光落在门外已经远去的流光上，顾青心底冷哼，温文尔雅？
一边笑一边眼睛都不眨地削人耳朵——这叫温文尔雅？
这怕不是个疯子吧！
更何况，人都还没走出浮云宫呢！
这么直白的处罚，到底想调|教侍女还是调|教她？
他在浮云宫门口动手不就等于是她动的？
二长老这是嫌她与大长老太和谐了，非得创造机会让她跟延崆撕扯一下？
这就是魔族的行事么？她上辈子见多了虚与委蛇尔虞我诈，也知道很多钝刀子割肉杀人不见血的方法。但当面就来这么血淋淋的手段，确实是第一回见。
顾青扶额，强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跟窜到脊背的不适感。
她没想到，心腹二长老竟然比大长老延崆更难应付！偏偏如闻熠这样披着温柔面皮的疯子，是她最不想对上的！
魔界一宫九峰三十六域，强人辈出——这才两位长老而已！
这浮云宫，她还能安稳地待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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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葡口中，顾青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不知道哪个世界的魔君！魔君啊，一听就让人闻风丧胆那种！
她之前就在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君。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魔君！
也难怪那位大长老如此阴冷慑人了。
魔族嘛，众人眼中必定是生性暴虐杀人如麻的，像她原身这么温和好说话的，估计也算得上魔族的异类了。
得益于青葡对魔界的熟悉，顾青除了搞明白自己的身份外，对所处的世界也了解了个大概。
此方世界共分六界——仙、妖、魔、神以及人界与轮回界，其中人界与轮回界在六界中十分特殊，对其余四界人士均有修为压制的作用，以轮回界最为神秘。神魔两界万年前实力旗鼓相当，但两族因洗神珠交战，打得天昏地暗，最后两败俱伤，自此，神族修生养息闭界不出，魔界苟延残喘，祸乱不断，勉强与仙妖两界相抗。仙妖两界原本隶属神界，实力远在魔族之下，但自神魔大战后，两界能人辈出，如今已与魔界并驾齐驱。
顾青所在的魔界属于六界中最大的一界，以万重山为中心，下辖三十六域。万重山之中又有一宫九峰，其中浮云宫为魔君居所——即顾青推门走出来的宫殿，九峰则由魔族长老分别居住。
今日在浮云宫门口与顾青相对的大长老便居于望云峰，真名延崆，据说已存世近万年，为魔界中修为最高深者，六界无人敢惹。
而那个自称“程岳山”的人，则来自仙界三宗六派之首的星衍宗，为宗内执事长老，长年来往各界，在魔界也勉强混了个脸熟。
仙界不如魔界，三宗六派分区而治，各有辖域，互不干扰，另有小门小派若干，大多依附三宗六派而生，难以赘述。妖界则相对简单，与魔界类似，一界之内均由妖皇统管，下设十二妖王，分类而治之。
了解完情况，顾青有点儿感慨。
哎，她竟然成了魔族，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庆幸的是长得还是正常的模样，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原身与她竟然有六七分相似！这让她接受起来倒少了许多心理负担。
还有一点欣慰的是，近几百年来魔界与其他各界关系勉强过得去，魔族人不至于走在路上无缘无故就被人砍了——听起来生命安全尚且有一点儿保障。
青葡兴奋的声音还在大殿中回响，讲到动情处，手舞足蹈，一直讲了好几刻钟，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讪讪地住了口，看顾青一眼，赧然道：“君上不喜欢听么？是不是我讲得不好？”
顾青在心里叹气，不是小姑娘讲得不好，而是除了魔族势力分布及关键人物之外，当她试探性地问起关于功法修炼的东西，小姑娘讲得头头是道，但——她听不懂啊！
什么魔气入体、运行周天、洗筋伐髓……这些词儿她见过的比青葡几十年岁月里经历的都多好几倍！可轮到自己要来实践了，就问题重重。
这个世界的生物构造与物理规律跟她先前所处的世界全然不一样，她得先摒弃脑子里那些“科学理念”才行！
至于魔气是什么？
顾青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呵呵。
哎，任重道远啊，自己这问题显然不是青葡能解决的，只能循序渐进再试它法了。
听出青葡的赧然跟迟疑，顾青笑着鼓励：“没有，讲得很好。”
青葡得了肯定，脸上立刻绽放出璀璨的笑意来，正要再往下说，门外侍奉的青樱快步走上前，躬身回道：“君上，二长老来了。”
话音落下，一个白色身影已跨入大门。
顾青抬眼望去，只觉得似撞进了春日里的温柔细风中一般，眼前的人玉面金冠，笑容温润，手里握着一根玉笛，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带了一室的温暖明媚。
这般芝兰玉树的长相，笑意又是那么柔和醉人，俨然一个让人心生亲近的翩翩公子，与大长老延崆的阴冷致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怪青葡说二长老闻熠乃魔君近臣，就单从表象来看，这位二长老明显与原身更契合——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就仅限于此刻而已。
“君上可还好？”
这位温润的二长老开口的声音也十分和煦动人，对顾青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顾青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微笑回应：“尚好。”
闻熠却被顾青笑得一顿，眼里的笑意淡下去，从眸底慢慢浮出些怅然忧虑来，又往前走了两步，细细地看顾青。
目光带着关切之意，并不让人反感。
青葡跟青樱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切切目光，怎么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负心女似的？
顾青动了动眉头，诧异道：“怎么了？”
她既然在延崆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失忆”，想必这位二长老也知晓了，来之前应该有心理准备才是，怎么还是一副忧虑掺杂失落的表情？
难不成原身跟这人还有什么未宣之于口的秘情？
不会吧！
顾青心里有点儿打鼓，这种事情，她应付不来！
好在闻熠并未沉默多久，听见顾青询问，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君上果然连我也不认得了！”
语气缓缓，莫名地透出点儿失落来。
顾青一时拿不准情况，没接他的话，端着四平八稳的态度，抬手示意闻熠落座。
“二长老可有事？”
闻熠偏头看她一眼，似有些意外，又似无奈，看着顾青一脸端正的表情，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听说延崆在殿外展了一通神威，他可有为难君上？”
这心忧的语气，明明是温柔的话，却让顾青差点儿起了鸡皮疙瘩，但到底忍住了没动。
她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总感觉有点儿怪异——二长老果然如青葡所说温柔体贴。
可这也太温柔了！
一个魔族长老这么温柔，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儿！
不过，他这话里透出的另一层意思她听懂了——他与大长老延崆不和。
“无事，我已与大长老说明情况。”顾青同样报以一笑，声音和缓地说明情况，“大长老的修为想必又提升了，确实是威势逼人。”
闻熠眸光微闪，依旧是那副温和醉人的语气，循循问道：“君上不信任延崆？”
怎么又拐到信任上来了？还有他的语气，似乎还透着点儿意料之外的高兴？
对于闻熠反应，顾青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绪，相比之下，延崆这样心思深沉的老怪物她反而觉得更好应对些。
是她的错觉吗？
心底疑惑，但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反问道：“你认为，我会更信任他？”
闻熠默然不语，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中带着纵容与无奈，好半晌，才叹道：“君上闭关前曾特意嘱咐，若是出关后神魂有异，命我务必以延崆为主，护魔界安宁。”
顾青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皱眉看着闻熠。
这是她根本没想到的因由！
原身竟然提前遇见了自己可能神魂有异？
那她的到来，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上方女子的反应让闻熠脸上多了抹笑意：“君上不必忧心，以延崆为主原是无奈之举，既然君上如今并未有失，此话自然不用再提。”
既然不用再提，那为何还专门说一句？
特意提醒她么？
顾青敛了思绪，顺着闻熠的话，慢慢道：“魔君之位，能者居之，若哪位长老有这个本事，我自该退位让贤。”
“君上何必说气话？”闻熠眼里带着三分纵容七分无奈，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歉然道，“也怪我，不该提这话。”
顾青心下虽疑惑，但面上未显，淡然地看着他:“二长老可还有其他事？一并说了吧。”
闻熠握着玉笛的手微顿，脸上笑容不变，关切地问:“君上可是累了？”
顾青手指搭着椅子扶手慢慢叩着，没答话。
“既如此，我明日再来。”闻熠见微知著，极其善解人意地告辞，言毕便起身朝顾青拱手，见顾青点头应了，方转身往殿外走。
刚走至门前，又停下脚步，转回头，玉笛点着殿外侍立的女子，颇有些意外地问：“君上宫里何时添了这么个侍女？”
顾青顺着玉笛看过去，心下了然，才刚青樱来说过，这位必定是望云峰大长老延崆送来的掌事了。
说是来侍奉她，其实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知道，延崆也知道——这也算是两人在浮云宫殿外首次交锋后达成的默契，她有这个心理准备。
至于那个叫玉央的侍女，明显是听命于人，都是身不由己，也还未做出害她的事儿，她倒没想怎么为难人家。
见顾青未答话，闻熠似乎已有了判断，跨出殿门，手中玉笛托住侍女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细细看了眼，语气温润中透着遗憾：“这副面容倒是让人心生怜惜，可惜，不怎么懂规矩。”
玉央闻言面色瞬间惨白，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
闻熠却似没看到玉央的反应一般，抽开玉笛，朝殿内靠着的顾青笑：“君上心善，虽无意责怪，但浮云宫的规矩却不能不守，不如由我代为调|教一二？”
一个长老，竟然连浮云宫有哪些侍女都一清二楚？
顾青压下心里的古怪感，想了想，点头：“也好，你带回去吧。”
正好给她腾出几天时间好好捋一下。
闻熠得了应允，面带笑意，温柔上前地扶起玉央，声音和煦地吩咐：“走吧，跟我回逐云峰，学好规矩，过几天再回来伺候君上。”
玉央低着头，声音干涩地答：“是……”
殿门口的这点儿擦曲很快便过去，顾青并没太在意，反而是闻熠的态度让她心生警惕。
这位可是原身的心腹！应该比延崆更能看出她的不对，却什么也没问，就仿佛默认了她的存在一般！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原身闭关前交代的那句话吗？
哎，想到这位二长老脸上画像般贴着的渗人笑意，顾青又觉得头痛，可千万别真有什么私情啊！
正沉吟间，余光瞥见青葡踉踉跄跄从门口蹭进来，原本活泼精怪的脸上此刻带着惊恐，连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
顾青诧异，温声问她：“怎么了？”
青葡仿佛要哭出来一般，面色青灰，欲言又止地看向顾青：“玉央姐姐……耳朵被割了……都是血……”
顾青猛地坐直了。
耳朵被割了？被谁割了？
答案已不言而喻，顾青有种果然如此的怪异感。
“闻熠——一向如此么？”
青葡声音如蚊，吞吞吐吐地答：“二长老向来温文尔雅，对我们都很和气……”
顾青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看着面无人色的小侍女，叹了口气，朝她摆手。
“别怕，不干你们的事儿，先下去吧。”
目光落在门外已经远去的流光上，顾青心底冷哼，温文尔雅？
一边笑一边眼睛都不眨地削人耳朵——这叫温文尔雅？
这怕不是个疯子吧！
更何况，人都还没走出浮云宫呢！
这么直白的处罚，到底想调|教侍女还是调|教她？
他在浮云宫门口动手不就等于是她动的？
二长老这是嫌她与大长老太和谐了，非得创造机会让她跟延崆撕扯一下？
这就是魔族的行事么？她上辈子见多了虚与委蛇尔虞我诈，也知道很多钝刀子割肉杀人不见血的方法。但当面就来这么血淋淋的手段，确实是第一回见。
顾青扶额，强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跟窜到脊背的不适感。
她没想到，心腹二长老竟然比大长老延崆更难应付！偏偏如闻熠这样披着温柔面皮的疯子，是她最不想对上的！
魔界一宫九峰三十六域，强人辈出——这才两位长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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