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若成欢_第2章_醉若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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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若成欢_第2章

  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凤殇闭著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站了半晌,等到一队巡逻的护院走过,才一闪身,往那小院疾飞而去。

  轻巧地落在房间窗外的树上,凤殇无声地舒出口气,转眼向屋里看去。

  说来幸运,小院主屋里只开了半扇纸窗,便是向著凤殇所在的那一扇。

  就著烛光看去,屋内陈设华贵,却算不上豪奢,只是每一处都恰倒好处,足以显示主人花了多少心思下去。

  靠墙的一张床上,罗帐半垂,软褥间躺著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眉目精致到了极处,只是半合著眼躺在那儿,便足以夺人心魂。

  只是少年脸上苍白如霜,是掩不住的憔悴,唇上只有一抹粉色,更显得他的脆弱。半陷在软褥上,身上覆著羽被,便如一个毁坏的人偶,美丽而孱弱。

  凤殇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才没有哼出声来,眼中慢慢染上一抹心痛,指甲几乎嵌到了皮肤里去。

  明明是一样的面容,那眉那眼,鼻尖唇上,跟自己没有任何不同,一墙之隔,屋里的那个人脸上却没有半分生气。

  小时候在一起时,也还有分不清哥哥弟弟的人,到如今,谁还会把屋里屋外的两人看作双生兄弟?

  凤殇蜷在树上,指甲抠出一阵阵疼痛,背上的伤也像是被蹭出了血,这些疼痛却还是比不上心里的痛。

  “好了。”

  房间里蓦然响起一个温厚的男声,低回婉转,凤殇一敛心神,下意识往树枝深处缩了一下,便看到有人影在纸窗上慢慢移近床边,最後那一扇窗间,多了一个锦衣男子,捧著药站在床前。

  凤殇警惕地打量著那个男子,上庭饱满,剑眉星目,一笑间就已经带著不可忽视的清贵,想来,大概便是这三王府的主人,当今皇帝最疼爱的三皇子素和毓臻了。

  “臻……”像是印证了凤殇的猜测一般,床上的少年低低地唤了一声。

  毓臻把药搁在床头的矮架上,宠溺一笑,软声道:“吃过了粥,该吃药了。”

  少年像是极不愿意,只是闭上了眼微微转过一边去。

  毓臻无奈地笑骂一声:“听话!”

  少年微微抿了唇,半睁开眼瞅了毓臻一下。

  “你啊!”毓臻连连摇头,伸过手去,轻柔地将人扶了起来,半搂在怀里,一边拉过被子依旧严严实实地盖在少年身上,一边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又顺手抚了一下少年的头,才取过搁在一旁的药,舀起一汤勺送到少年唇边。

  少年只是皱著眉抿著唇不肯喝。

  窗外树上,凤殇的心早被吊到了半空上去,恨不得下去帮著毓臻把自家哥哥的嘴给撬开好喂进药去。哥哥从来怕药苦,每次病起来只是往床上躲著不肯吃药,不知这三皇子用的什麽办法,能把药给灌进去了。

  毓臻看著少年的小动作,脸上又怜又气,只是耐著x_ing子哄他:“不吃药好不起来,你自己难受,我看著也难受,只恨不能替你生病,替你分担一下苦痛,你就忍心看著我难受麽?”见少年脸上隐约有些松懈了,把汤勺送了送,连声道,“来,怜儿听话。”

  一声声哄下来,凤殇的心都软了,听他叫一声“怜儿”,才恍惚回过神来。对了,因为哥哥身体不好,舅舅不许他做继承人,连名字都不肯取,後来送到京城,被三皇子捡了回去,取了个名字,叫“怜更”,他也曾经听秦泊说过的。

  哥哥现在有名字了,叫怜更,是眼前这个温柔的三皇子取的。

  如此想著,不知为什麽,凤殇心里禁不住有些羡慕了,看著屋子里怜更靠在毓臻怀里,紧闭著眼咽下一口药,毓臻便笑著轻轻拍他的头,无限宠溺。

  “苦……”大概是病得厉害,怜更说话有气无力,只是低低嚷了一声,眉毛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

  “哪有那麽苦!你啊,就是爱撒娇。”毓臻无奈地笑著,抬手含了一口药。

  凤殇在窗外看著,愣了一下,便看到毓臻又低下头去,竟是正正覆上了怜更的唇。

  屋里屋外,一时都静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毓臻才放开了怜更,轻声逗他:“怜儿最爱这样吃药了。”

  怜更苍白的脸上染起一抹绯红,久久没说出话来。毓臻又含了一口药,照旧喂了下去。

  如此喂药,间或两人低低地说笑两句,好不容易一碗药吃下去了,怜更脸上也多了一分倦意。毓臻放下空碗,只是拥著他,轻柔地扫他的背:“好好休息吧,醒过来身体也好了,好好的,怜儿好好的……”

  怜更也似乎习惯了,往毓臻怀里缩了缩,靠著便合上眼,慢慢地睡沈了。

  毓臻只是小心翼翼地打灭了蜡烛,依旧抱著怀里纤细的身躯,没有放下。

  凤殇在窗外看得痴了,久久缓不过来。直到听到不远处传来巡逻队伍的脚步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又往屋子里的两人看了一眼,纵身跃了出去。

  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时心中分明是嫉妒。

  哥哥付出再多,那些时光,他总是在一个人的宠溺呵护中度过的。

  那些温柔低语,那些轻柔安抚,那些珍重到极致的拥抱,那些细碎缠绵的吻。

  在很难受的时候,也偶尔会幻想,在他怀里的那个人,面容依旧,只少了那几分病弱憔悴,也偶尔会小心翼翼地想,让他也如此抱我一次。温柔宠溺,珍重到极致。

  只是这些年少时的臆想,到後来,便连埋葬,也没个去处了。

  沧澜平武伪帝杀兄弟,挟亲父,踞帝位十八年,终,先太子世子素和凤殇顺应天意,重夺帝位,十八年的伪帝统治结束,史书上改平武年号为和影。

  和影十八年春,先太子世子素和凤殇即位,定年号真明。

  真明元年春,三色国秘密称臣,沧澜边境动乱,真明帝素和凤殇谴双生兄长珞王怜更出使凤临议和,求两国相安。一个半月後,前伪帝第九皇子,真明帝亲封涟王素和毓弋秘密得旨,轻兵潜入凤临,於凤临王都定城城门之下s_h_è杀珞王,凤临失去人质,无以抵抗,半日开城投降。

  至此,天下一统,并入沧澜,天下三分之局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史书上不过如此冰冷数字,将那多少年里的痴怨缠绵都掩了下去,谁都不曾提起。珞王一人殉身,息万千兵戈,史书上批阅仅一字:值。

  真明二年春,桃枝开败,人世一片繁华。

  第二章

  金銮殿上,少年天子的脸色已经y-in沈了下来。

  “颜左丞,依你之见,是说如果这次恩科,不把第一道门槛撤下来,那麽天下就会马上反了,皇上就是昏君了?”

  “侯爷此言差矣,下官的意思不过是说,天下莫非沧澜,哪里的子民不是沧澜的子民,恩科是为了选贤与能,为什麽要在恩科之前再设一次考试,专门针对凤临一地的人呢?天下初合,正是该安抚民心的时候,这样做,不是寒了凤临人的心麽?”

  “现在镇守在凤临的是涟王,这个提议也是涟王自己提出来的,涟王认为凤临始终还有未服之人,在恩科之前先做筛选是万全之策,本侯也认为这是情理之中,难道颜左丞觉得不对吗?”

  “侯……”

  “够了!”凤殇一拍案,低叱了一声,大殿之下顿时一片肃静,当朝左丞相和安国侯同时跪了下来。

  “臣有罪。”

  凤殇冷眼扫过跪在那儿的两人,低哼一声,缓声道:“两位爱卿所争之事,都是为了沧澜,何罪之有?”

  “臣惶恐。”两人又是齐声回应。

  “只是,朝堂不同野下,两位爱卿如此争执,就不怕外头的人笑话麽?”

  凤殇一字一句缓声说来,听不出冷热,只听得大殿下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再吭一声。

  凤殇扫了一眼低头垂首站在一旁的人,又道:“其他各位爱卿认为呢?”

  四下一片安静,没有一人回答。左丞相是皇上钦点,御前重臣,当朝一品,安国侯有定国之功,一不小心得罪了谁,都是吃不完兜著走,谁敢说话。

  “依臣以为,涟王人在凤临,对凤临自然比在座各位大人都要了解,涟王的提议,应该可做皇上的一个参考。”一人出班,朗声道,没有一丝畏缩。

  其他人一听那声音,都不禁暗叹了一声,看来左丞相要败下来了。

  出班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身上却是四爪蟒纹,青色朝服,显示著其身份的尊贵。他躬身立在殿下,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摄人的风度。

  凤殇看向那青年,半晌点头道:“静王所言甚是,如今要说对凤临了解,朝中没多少人能及得上人在凤临的涟王,他既然特地提出这个建议,必有他的道理,这事姑且就这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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