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欢乐与清冷的对比
第七十八章欢乐与清冷的对比
葱烧海参、海参红烧肉、凤卵枸杞烩海参、海参竹丝鸡、油豆板栗煨海参、海参酸辣汤……寸心用海参配合其它食材，做了十八道海参佳肴，冷热皆有、浑素俱全，摆满长桌，令人看了垂涎欲滴。
梅山兄弟被叫出陪宴。十人围坐长桌，闻着佳肴的鲜香，品着海参全汇的美味，无不对寸心的手艺赞不绝口。
只有杨戬满嘴冠冕，单向听心、敖春敬酒，对寸心精心烹制的美食没发表任何意见，令寸心十分不快。
看出寸心挑理，玉鼎真人不由笑着抓住话隙替寸心向杨戬发问：“徒弟，桌上的海参美味做得如何？”
见玉鼎真人替自己发问，寸心连忙盯着杨戬，好像学生做完考题等着老师打分，期待中带着一丝紧张，等待杨戬评价。
貌似认真地思索一下，杨戬平静地递出回复：“尚能凑合下咽。”
不是很好，不是中良，连还可以都不是，仅是凑合，换成打分就是将及格，寸心为这个评价恼火，当时横眉立目，差点从座上蹦起来，新旧怨气在一瞬间胀满胸膛，化成抗议之词，没头没尾地撇向杨戬：“你是味觉麻木还是口不应心？大家都说好吃至极，就你一个人认为勉强，你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本公主辛辛苦苦为你做这么多美食，你连个‘谢’字都没有就算了，还一副捧我场勉强下咽的态度。你觉得不好吃就别吃呀！我知道凭你的地位经常能吃到食神的手艺，你是吃高口吃惯了才这么说我吧？我承认我做菜的功夫比不了食神一脉，但我能做到这程度已经很自豪了！我身为西海公主，自幼锦衣玉食，本来不谙家务，是因为嫁给你，而你府上连个丫鬟都没有，我才不得不学洗衣做饭。你娶我的时候答应我入门后还做公主，结果我入门后却发现，我根本是丫鬟一个！你妹妹走后，整个杨府就剩我一个女人，连个用人都没有！你把封神路上收编的一千二百草头神全留在山里，从没想过拨出一个帮人，我扫扫秋天的落叶，擦擦众多房间的灰尘；你还成天出去打猎，连桶水都没帮我提过！我就算会仙法，一个人打理这么大杨府的家务也是很累的。可你每次看见我，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听我牢骚不出两句就走人，俨然我这个丫鬟式妻子做这些是理所应当。我告诉你，家是两个人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这种想法就是自私！”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寸心无比畅快，深呼一下，夹起自己做的美味送进嘴方要自赞，旋即却蓦然发现全桌肃静，每个人都盯着她，脸色阴晴不定，耳根不禁有些发烧，连忙低头看着盘里的菜，回避大家的目光。
过分了吗？寸心自问，思量一下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借题发挥，以泼辣之势将杨戬和梅山兄弟千年来未曾注意的问题道出而已。杨戬一直以为她赶走梅山兄弟是公主独大的脾性所致，但实际，她更多是因为辛苦和不平衡。梅山兄弟放荡不羁，卫生保护意识偏差，又很少能想到帮她做些家务；而她那时作为女主，深知梅山兄弟再熟也是客，即使梅山兄弟要求帮忙，她也会婉言拒绝。把杨戬一个人打理整齐立落就够她忙碌，梅山兄弟作为杨戬挚友又与她同住一院，那么替梅山兄弟打理一些事务就再所难免。洗衣服是最常见的事。
先是感觉寸心冲动得有些过火，但杨戬随即便体会到寸心借题发挥的表达，一缕惭愧速生心头。他一直以为寸心那一千年的忧怨是刁蛮任性，从没想过家务压力也是重要原因。辛苦又得不到慰藉，自然会害人烦躁，用他带寸心游玩时的话讲，他对寸心不够体贴。那时他对寸心说这话时完全是应付，但听罢寸心这番话，他却深有感悟。
仔细品晰寸心的话，梅山兄弟也认识到自己当初长住杨府对寸心造成的负担和麻烦。但现在跟寸心道歉显然会令寸心更难为情，于是梅山兄弟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身为寸心的姐姐，听心眼见寸心当众这般对杨戬怨言，纵然觉得寸心话含道理，也不能不对寸心责怪，否则桌上的气氛无法归回和谐。
瞪着寸心，听心刚要责怪，就看到杨戬制止的眼神，于是又将责怪之词咽回肚里。
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低头困窘的寸心，杨戬突然轻轻一笑，语气透着不以为然：“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报怨我当初没雇几个丫鬟服侍你吗？其实我没雇丫鬟的原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刚才不过是夸赵小姐笑容漂亮，你就醋浪翻涌，害我不看你的眼睛就感觉浑身发寒；我若雇几个丫鬟同住一个屋檐下，你不得没事就疑神疑鬼，见我对哪个丫鬟好点，就找借口对其施压？”
“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小气！”寸心闷声反驳。
“是吗？那刚才我夸赵小姐时，那股寒气是谁肆放给我的呢？”杨戬奇怪地问。
“那是你自惊！别往我身上赖！”寸心愣冲道，努力用强硬掩盖心虑。
认定寸心狡辩，杨戬面带质疑地将军：“是吗？那这么说，如果现在我选几个丫鬟入真君神殿相侍，你会同她们和平共处？不会因为丫鬟接触我而妒忌，苛待她们，也不会因为我与丫鬟偶尔交流而醋浪滔天地针对我？”
“那是自然！”寸心不假思索地肯定。
“那你敢不敢证明给我看？”杨戬继续将军。
“有什么不敢？”寸心毫不示弱。
“你确定？”杨戬依旧怀疑地追问。
“我确定！”寸心字字强调。
朱唇抿起胜利的弧线，杨戬蓦然放下寸心，转向听心求证似地问：“四公主，你听见寸心怎么说了吧？”
“听见啦！”听心叹息回答，脸上浮起替人感受的颓败。
“那寸心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也应该知道，不会任她食言吧？”杨戬提醒似地说。
“放心！寸心之前答应为你做海参，结果现在又害你费尽口舌才如愿，已够失礼；如今她当着我的面向你许诺，如果反悔，我这做姐姐的绝不纵容。呆会儿我只带八弟和丁香走，让也留下。”听心稍显坚决地说。
为杨戬和听心的对话一头雾水，寸心耐不住浓浓猜忌，大声打断杨戬和听心的对话：“停！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凭什么我要留下？”寸心说到这迷茫地望着听心：“我向杨戬许诺要留下了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刚刚答应杨戬，要留下向他证明你能同丫鬟及他和平共处一院，怎么现在就忘了？”视寸心的迷茫为装糊涂，听心立刻不满。
恍然发现自己又中了杨戬的挽留圈套，寸心郁闷到好像活吞十五只老鼠，腑内七上八下，闹腾得不行。
拼命劝自己冷静，寸心涨红秀脸瞪着杨戬，努力寻词想要推脱：“那个……我是说过愿意向你证明能同丫鬟和平共处，可我没说要现在向你证明。”
“寸心，杨戬的原话是‘如果现在我选几个丫鬟入真君神殿相侍’，其中指明是现在，你堂堂龙族公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食其言！”听心冷下脸，语中略含训责。
“我……”被听心说没词，寸心憋抑片刻，突然无所谓地转向杨戬不服不奋道：“好——我就留下来向你证明本公主有多大气！但丫鬟从何而来，你要自己想办法。我先声明，四海不会送一个丫鬟给真君神殿！”
“呵！我压根也没想从四海选丫鬟。”杨戬毫不在乎地说，“凭我的地位可收编任意生灵为散仙到门下，跟天女司说一声，她们也会大力支持，为我拨选无职仙女做使唤。你信不信，只要我放话说真君神殿招收丫鬟，不日就会有无数女仙、女妖和女性玄门半仙，挤破真君神殿的门坎前来应征？”
尽管不想承认杨戬最后这句傲慢十足的话，但寸心知道，杨戬所言绝无夸大。被神仙收做弟子或奴仆，是妖精获得正果的一条捷径，杨戬名满三界，如果公开放话收人，光是妖灵和半仙就会从天上排到地下；何况李啸吟的出道会，她亲眼看见无数女仙为杨戬的英姿两眼飞心，而杨戬现在名义未婚，真若放话要收丫鬟，对杨戬有意的女仙会纷纷赶来，力求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也别说杨戬现在未婚，就算曾经娶她为妻，为哮天犬找媳妇时，来应征的女孩也排得长龙。因为来应征的女孩听说杨府公开选妻，都以为是杨戬要纳侧房或妾室，所以皆怀着对杨戬的倾慕而来，完全不介意杨戬有她这个正房。那时的杨戬声势远没现在这么大，又有妻子，放话招妻，都引来无数闺秀，何况是现在单身又官居显贵的杨戬？
残酷的事实令寸心纵然不甘，也不得不相信杨戬所说。而在相信之余，寸心又敏感杨戬跟她说这些，是为了引起她的危机，驱使她赶紧和他订婚。
在无间道中挣扎，屹立八百年不倒的杨戬，做任何事都习惯步步为营，寸心能够理解，却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杨戬连求婚都用计驱使。
万般不甘地看着杨戬，寸心悻悻地撇出“我信”二字便端起酒杯，准备一醉解千愁。
然而还没等寸心的杯触到芳唇，杨戬的手便将寸心的杯口盖住，语含关切道：“别再喝了！重伤才愈，不宜多饮。”
“我一杯都还没喝呢！”寸心满目抗议地望着杨戬。
“没喝更好。你两次重伤，元气大损，喝酒只会伤身，还是喝茶吧！”杨戬说罢移开手，一片白光洒落在寸心杯上，立刻使寸心杯中的酒变成茶水。
心里温暖杨戬霸道的关怀，寸心的表面却欲哭无泪：“我今天真是不该来这。辛辛苦苦为你做一桌海参大餐，结果却被你归为话复前言，一点都不感激；明明是中你的语言圈套才答应留在真君神殿，结果连听心姐姐都说我是自许承诺。我遇到你真是遇到克星了！”
说完，寸心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哎哎呀呀”的低吟似叹、似娇又似哭，配上一身粉装的俏丽模样，像个被欺骗吃亏的小孩，可爱到令人想去抚摸。
瞥着伏桌假泣的可爱女孩，听心等人皆掩面莞尔。杨戬持杯挡嘴偷笑之余，一双星目也不自主地被那袭粉影吸引，再难移开。当年他娶寸心，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报恩和给寸心一席容身地，也可能因为寸心刁蛮得可爱，无理得纯真率直。
寸心借题发挥引起的尴尬，在杨戬另起争议、寸心垂头丧气的认输表现中自然消散。康老大向寸心敬酒，感谢寸心让他吃到如此美味的海参大餐，并允许寸心以茶代酒同饮。寸心知道康老大是借敬酒圆场，赶紧直起身子笑脸相迎；玉鼎真人随后也向寸心举杯。大家你言我语，快乐声很快回荡在大殿内。
与欢声笑语的真君神殿相比，广寒宫清冷得让人浑身打战。自从杨戬当着百花仙子等人的面狠绝地揭露嫦娥苦肉充恩引起他和寸心误会，仅仅几天的功夫，百花仙子等人便将此事传得是神皆知。嫦娥在李啸吟出道会上好不容易修复的人脉瞬间又毁得一蹋糊涂。
这次的人脉损毁不同于上次奔月真相暴露。隐瞒奔月真相和自身原形不过是女子维护自己的名声，其情可原；但苦肉充恩便是人品问题，是卑鄙之为，其情可憎，与理难谅。嫦娥深知，这次人脉尽毁想要修复难如登天。她曾试过像先前一样去走访熟识的人，得到的却尽是冷嘲热讽和拒之门外。而奔月真相曝光后她去走访，众仙对她只是爱答不理，有的甚至没对她表现冷漠。这般对比，令嫦娥深感要重修人脉不太可能。
想到可能从此永生永世地活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嫦娥不由绝望透顶，趴在床头哭了一天一夜还未停歇。玉兔苦口劝解无效，最后改为鼓励，告诉嫦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失败，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机会扭转败局。
隐约觉得玉兔说的有理，嫦娥止住涕哭静静思索。这次众仙对她冷于上次，原因在于众仙认为她人品败坏，不值得交往。而人品败坏之事只限于她苦肉充恩，她是否布局造制寸心和杨戬的误会，杨戬只是猜，没无确凿证据，众仙也不能凭杨戬的猜测就将她明明善良、有效的建议归为阴险一棋。相反，寸心伤势大好，还多亏她提议用百花养命阵。所以引起寸心和杨戬误会一事并不在众仙冷视她的原因之中。众仙冷视她，多半原因在于她苦肉充恩，道德败坏。
分析苦肉充恩这事，若是为获取杨戬的势力，就的确是道德败坏；但若是为接近杨戬，那就是情乱神迷之为，容易让人理解。寸心当年为情疯狂，向她挥剑，众仙都没放在心上；那今天她为情所迷宁愿自伤，众仙就更该不会介意。
只要跟那些好传闲话的地仙说，她千年之中已经习惯被杨戬仰望、关注，杨戬突然将目光停在寸心身上害她怆然若失，继而才做出肉苦充恩的事，只为博杨戬怜悯，重新得到杨戬关怀，众仙一定会理解她为情所困的行为。嫦娥对这个反局计划信心十足，只是一旦这种说法传出去，她便形同承认喜欢杨戬，就不再是只钟情后羿的痴情女子。然而比起痴情的名声，修复人脉对嫦娥来说更为重要。否则，像她这样修为低微的小仙，在竞争激烈的三界中，将处处受人排挤。
打定主意，嫦娥又苦恼，现在众仙对她抵制至极，就连那些没品级的花仙、草灵也对她拒之门外。怎样才能将情迷失智的说法散布，真令嫦娥一筹莫展。
黛眉紧锁，嫦娥绞尽脑汁，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杨婵。
作为杨戬的妹妹，让杨婵了解她情迷失智才苦肉充恩非常必要。虽然杨婵不善传闲话，但想获得杨戬的理解和原谅，从杨婵身上下手是最容易、最有效的。杨戬对杨婵不是一般的疼爱，杨婵的话对杨戬有着特殊的力度；而且，杨婵心软，又是痴情之辈，理解情迷失智的可能性和程度要高于他人；再加上她对沉香、小玉有恩，在沉香救杨婵的路上帮助良多，别人不见她，杨婵不会。别人对她冷嘲热讽，杨婵至少会听她把话说完。如果杨婵知道她是因为喜欢杨戬才用极端方式和寸心争宠，很有可能将此事告诉杨戬。而杨戬若知道她是情迷失智才棋走偏招，说不定会原谅她，甚至对她旧情复燃。毕竟，杨戬真心实意地爱慕她一千多年，何况情迷失智又是那么容易让人理解的事。寸心当年为情所困，做出那么多偏激的事，都能获得杨戬的原谅；她不过是用苦肉计伤害自己，想引回杨戬的注意，杨戬没理由对她揪住不放。
在苦肉充恩的事件中，杨戬是受害伤，若杨戬都能原谅她，那其他人就没理由再为此事对她耿耿于怀。
越想越觉得以现在的局面，从杨婵下手，先博得杨婵和杨戬的原谅最恰当，嫦娥锁定想法便不再犹豫，飞身腾空直奔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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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烧海参、海参红烧肉、凤卵枸杞烩海参、海参竹丝鸡、油豆板栗煨海参、海参酸辣汤……寸心用海参配合其它食材，做了十八道海参佳肴，冷热皆有、浑素俱全，摆满长桌，令人看了垂涎欲滴。
梅山兄弟被叫出陪宴。十人围坐长桌，闻着佳肴的鲜香，品着海参全汇的美味，无不对寸心的手艺赞不绝口。
只有杨戬满嘴冠冕，单向听心、敖春敬酒，对寸心精心烹制的美食没发表任何意见，令寸心十分不快。
看出寸心挑理，玉鼎真人不由笑着抓住话隙替寸心向杨戬发问：“徒弟，桌上的海参美味做得如何？”
见玉鼎真人替自己发问，寸心连忙盯着杨戬，好像学生做完考题等着老师打分，期待中带着一丝紧张，等待杨戬评价。
貌似认真地思索一下，杨戬平静地递出回复：“尚能凑合下咽。”
不是很好，不是中良，连还可以都不是，仅是凑合，换成打分就是将及格，寸心为这个评价恼火，当时横眉立目，差点从座上蹦起来，新旧怨气在一瞬间胀满胸膛，化成抗议之词，没头没尾地撇向杨戬：“你是味觉麻木还是口不应心？大家都说好吃至极，就你一个人认为勉强，你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本公主辛辛苦苦为你做这么多美食，你连个‘谢’字都没有就算了，还一副捧我场勉强下咽的态度。你觉得不好吃就别吃呀！我知道凭你的地位经常能吃到食神的手艺，你是吃高口吃惯了才这么说我吧？我承认我做菜的功夫比不了食神一脉，但我能做到这程度已经很自豪了！我身为西海公主，自幼锦衣玉食，本来不谙家务，是因为嫁给你，而你府上连个丫鬟都没有，我才不得不学洗衣做饭。你娶我的时候答应我入门后还做公主，结果我入门后却发现，我根本是丫鬟一个！你妹妹走后，整个杨府就剩我一个女人，连个用人都没有！你把封神路上收编的一千二百草头神全留在山里，从没想过拨出一个帮人，我扫扫秋天的落叶，擦擦众多房间的灰尘；你还成天出去打猎，连桶水都没帮我提过！我就算会仙法，一个人打理这么大杨府的家务也是很累的。可你每次看见我，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听我牢骚不出两句就走人，俨然我这个丫鬟式妻子做这些是理所应当。我告诉你，家是两个人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这种想法就是自私！”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寸心无比畅快，深呼一下，夹起自己做的美味送进嘴方要自赞，旋即却蓦然发现全桌肃静，每个人都盯着她，脸色阴晴不定，耳根不禁有些发烧，连忙低头看着盘里的菜，回避大家的目光。
过分了吗？寸心自问，思量一下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借题发挥，以泼辣之势将杨戬和梅山兄弟千年来未曾注意的问题道出而已。杨戬一直以为她赶走梅山兄弟是公主独大的脾性所致，但实际，她更多是因为辛苦和不平衡。梅山兄弟放荡不羁，卫生保护意识偏差，又很少能想到帮她做些家务；而她那时作为女主，深知梅山兄弟再熟也是客，即使梅山兄弟要求帮忙，她也会婉言拒绝。把杨戬一个人打理整齐立落就够她忙碌，梅山兄弟作为杨戬挚友又与她同住一院，那么替梅山兄弟打理一些事务就再所难免。洗衣服是最常见的事。
先是感觉寸心冲动得有些过火，但杨戬随即便体会到寸心借题发挥的表达，一缕惭愧速生心头。他一直以为寸心那一千年的忧怨是刁蛮任性，从没想过家务压力也是重要原因。辛苦又得不到慰藉，自然会害人烦躁，用他带寸心游玩时的话讲，他对寸心不够体贴。那时他对寸心说这话时完全是应付，但听罢寸心这番话，他却深有感悟。
仔细品晰寸心的话，梅山兄弟也认识到自己当初长住杨府对寸心造成的负担和麻烦。但现在跟寸心道歉显然会令寸心更难为情，于是梅山兄弟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身为寸心的姐姐，听心眼见寸心当众这般对杨戬怨言，纵然觉得寸心话含道理，也不能不对寸心责怪，否则桌上的气氛无法归回和谐。
瞪着寸心，听心刚要责怪，就看到杨戬制止的眼神，于是又将责怪之词咽回肚里。
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低头困窘的寸心，杨戬突然轻轻一笑，语气透着不以为然：“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报怨我当初没雇几个丫鬟服侍你吗？其实我没雇丫鬟的原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刚才不过是夸赵小姐笑容漂亮，你就醋浪翻涌，害我不看你的眼睛就感觉浑身发寒；我若雇几个丫鬟同住一个屋檐下，你不得没事就疑神疑鬼，见我对哪个丫鬟好点，就找借口对其施压？”
“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小气！”寸心闷声反驳。
“是吗？那刚才我夸赵小姐时，那股寒气是谁肆放给我的呢？”杨戬奇怪地问。
“那是你自惊！别往我身上赖！”寸心愣冲道，努力用强硬掩盖心虑。
认定寸心狡辩，杨戬面带质疑地将军：“是吗？那这么说，如果现在我选几个丫鬟入真君神殿相侍，你会同她们和平共处？不会因为丫鬟接触我而妒忌，苛待她们，也不会因为我与丫鬟偶尔交流而醋浪滔天地针对我？”
“那是自然！”寸心不假思索地肯定。
“那你敢不敢证明给我看？”杨戬继续将军。
“有什么不敢？”寸心毫不示弱。
“你确定？”杨戬依旧怀疑地追问。
“我确定！”寸心字字强调。
朱唇抿起胜利的弧线，杨戬蓦然放下寸心，转向听心求证似地问：“四公主，你听见寸心怎么说了吧？”
“听见啦！”听心叹息回答，脸上浮起替人感受的颓败。
“那寸心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也应该知道，不会任她食言吧？”杨戬提醒似地说。
“放心！寸心之前答应为你做海参，结果现在又害你费尽口舌才如愿，已够失礼；如今她当着我的面向你许诺，如果反悔，我这做姐姐的绝不纵容。呆会儿我只带八弟和丁香走，让也留下。”听心稍显坚决地说。
为杨戬和听心的对话一头雾水，寸心耐不住浓浓猜忌，大声打断杨戬和听心的对话：“停！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凭什么我要留下？”寸心说到这迷茫地望着听心：“我向杨戬许诺要留下了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刚刚答应杨戬，要留下向他证明你能同丫鬟及他和平共处一院，怎么现在就忘了？”视寸心的迷茫为装糊涂，听心立刻不满。
恍然发现自己又中了杨戬的挽留圈套，寸心郁闷到好像活吞十五只老鼠，腑内七上八下，闹腾得不行。
拼命劝自己冷静，寸心涨红秀脸瞪着杨戬，努力寻词想要推脱：“那个……我是说过愿意向你证明能同丫鬟和平共处，可我没说要现在向你证明。”
“寸心，杨戬的原话是‘如果现在我选几个丫鬟入真君神殿相侍’，其中指明是现在，你堂堂龙族公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食其言！”听心冷下脸，语中略含训责。
“我……”被听心说没词，寸心憋抑片刻，突然无所谓地转向杨戬不服不奋道：“好——我就留下来向你证明本公主有多大气！但丫鬟从何而来，你要自己想办法。我先声明，四海不会送一个丫鬟给真君神殿！”
“呵！我压根也没想从四海选丫鬟。”杨戬毫不在乎地说，“凭我的地位可收编任意生灵为散仙到门下，跟天女司说一声，她们也会大力支持，为我拨选无职仙女做使唤。你信不信，只要我放话说真君神殿招收丫鬟，不日就会有无数女仙、女妖和女性玄门半仙，挤破真君神殿的门坎前来应征？”
尽管不想承认杨戬最后这句傲慢十足的话，但寸心知道，杨戬所言绝无夸大。被神仙收做弟子或奴仆，是妖精获得正果的一条捷径，杨戬名满三界，如果公开放话收人，光是妖灵和半仙就会从天上排到地下；何况李啸吟的出道会，她亲眼看见无数女仙为杨戬的英姿两眼飞心，而杨戬现在名义未婚，真若放话要收丫鬟，对杨戬有意的女仙会纷纷赶来，力求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也别说杨戬现在未婚，就算曾经娶她为妻，为哮天犬找媳妇时，来应征的女孩也排得长龙。因为来应征的女孩听说杨府公开选妻，都以为是杨戬要纳侧房或妾室，所以皆怀着对杨戬的倾慕而来，完全不介意杨戬有她这个正房。那时的杨戬声势远没现在这么大，又有妻子，放话招妻，都引来无数闺秀，何况是现在单身又官居显贵的杨戬？
残酷的事实令寸心纵然不甘，也不得不相信杨戬所说。而在相信之余，寸心又敏感杨戬跟她说这些，是为了引起她的危机，驱使她赶紧和他订婚。
在无间道中挣扎，屹立八百年不倒的杨戬，做任何事都习惯步步为营，寸心能够理解，却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杨戬连求婚都用计驱使。
万般不甘地看着杨戬，寸心悻悻地撇出“我信”二字便端起酒杯，准备一醉解千愁。
然而还没等寸心的杯触到芳唇，杨戬的手便将寸心的杯口盖住，语含关切道：“别再喝了！重伤才愈，不宜多饮。”
“我一杯都还没喝呢！”寸心满目抗议地望着杨戬。
“没喝更好。你两次重伤，元气大损，喝酒只会伤身，还是喝茶吧！”杨戬说罢移开手，一片白光洒落在寸心杯上，立刻使寸心杯中的酒变成茶水。
心里温暖杨戬霸道的关怀，寸心的表面却欲哭无泪：“我今天真是不该来这。辛辛苦苦为你做一桌海参大餐，结果却被你归为话复前言，一点都不感激；明明是中你的语言圈套才答应留在真君神殿，结果连听心姐姐都说我是自许承诺。我遇到你真是遇到克星了！”
说完，寸心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哎哎呀呀”的低吟似叹、似娇又似哭，配上一身粉装的俏丽模样，像个被欺骗吃亏的小孩，可爱到令人想去抚摸。
瞥着伏桌假泣的可爱女孩，听心等人皆掩面莞尔。杨戬持杯挡嘴偷笑之余，一双星目也不自主地被那袭粉影吸引，再难移开。当年他娶寸心，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报恩和给寸心一席容身地，也可能因为寸心刁蛮得可爱，无理得纯真率直。
寸心借题发挥引起的尴尬，在杨戬另起争议、寸心垂头丧气的认输表现中自然消散。康老大向寸心敬酒，感谢寸心让他吃到如此美味的海参大餐，并允许寸心以茶代酒同饮。寸心知道康老大是借敬酒圆场，赶紧直起身子笑脸相迎；玉鼎真人随后也向寸心举杯。大家你言我语，快乐声很快回荡在大殿内。
与欢声笑语的真君神殿相比，广寒宫清冷得让人浑身打战。自从杨戬当着百花仙子等人的面狠绝地揭露嫦娥苦肉充恩引起他和寸心误会，仅仅几天的功夫，百花仙子等人便将此事传得是神皆知。嫦娥在李啸吟出道会上好不容易修复的人脉瞬间又毁得一蹋糊涂。
这次的人脉损毁不同于上次奔月真相暴露。隐瞒奔月真相和自身原形不过是女子维护自己的名声，其情可原；但苦肉充恩便是人品问题，是卑鄙之为，其情可憎，与理难谅。嫦娥深知，这次人脉尽毁想要修复难如登天。她曾试过像先前一样去走访熟识的人，得到的却尽是冷嘲热讽和拒之门外。而奔月真相曝光后她去走访，众仙对她只是爱答不理，有的甚至没对她表现冷漠。这般对比，令嫦娥深感要重修人脉不太可能。
想到可能从此永生永世地活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嫦娥不由绝望透顶，趴在床头哭了一天一夜还未停歇。玉兔苦口劝解无效，最后改为鼓励，告诉嫦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失败，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机会扭转败局。
隐约觉得玉兔说的有理，嫦娥止住涕哭静静思索。这次众仙对她冷于上次，原因在于众仙认为她人品败坏，不值得交往。而人品败坏之事只限于她苦肉充恩，她是否布局造制寸心和杨戬的误会，杨戬只是猜，没无确凿证据，众仙也不能凭杨戬的猜测就将她明明善良、有效的建议归为阴险一棋。相反，寸心伤势大好，还多亏她提议用百花养命阵。所以引起寸心和杨戬误会一事并不在众仙冷视她的原因之中。众仙冷视她，多半原因在于她苦肉充恩，道德败坏。
分析苦肉充恩这事，若是为获取杨戬的势力，就的确是道德败坏；但若是为接近杨戬，那就是情乱神迷之为，容易让人理解。寸心当年为情疯狂，向她挥剑，众仙都没放在心上；那今天她为情所迷宁愿自伤，众仙就更该不会介意。
只要跟那些好传闲话的地仙说，她千年之中已经习惯被杨戬仰望、关注，杨戬突然将目光停在寸心身上害她怆然若失，继而才做出肉苦充恩的事，只为博杨戬怜悯，重新得到杨戬关怀，众仙一定会理解她为情所困的行为。嫦娥对这个反局计划信心十足，只是一旦这种说法传出去，她便形同承认喜欢杨戬，就不再是只钟情后羿的痴情女子。然而比起痴情的名声，修复人脉对嫦娥来说更为重要。否则，像她这样修为低微的小仙，在竞争激烈的三界中，将处处受人排挤。
打定主意，嫦娥又苦恼，现在众仙对她抵制至极，就连那些没品级的花仙、草灵也对她拒之门外。怎样才能将情迷失智的说法散布，真令嫦娥一筹莫展。
黛眉紧锁，嫦娥绞尽脑汁，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杨婵。
作为杨戬的妹妹，让杨婵了解她情迷失智才苦肉充恩非常必要。虽然杨婵不善传闲话，但想获得杨戬的理解和原谅，从杨婵身上下手是最容易、最有效的。杨戬对杨婵不是一般的疼爱，杨婵的话对杨戬有着特殊的力度；而且，杨婵心软，又是痴情之辈，理解情迷失智的可能性和程度要高于他人；再加上她对沉香、小玉有恩，在沉香救杨婵的路上帮助良多，别人不见她，杨婵不会。别人对她冷嘲热讽，杨婵至少会听她把话说完。如果杨婵知道她是因为喜欢杨戬才用极端方式和寸心争宠，很有可能将此事告诉杨戬。而杨戬若知道她是情迷失智才棋走偏招，说不定会原谅她，甚至对她旧情复燃。毕竟，杨戬真心实意地爱慕她一千多年，何况情迷失智又是那么容易让人理解的事。寸心当年为情所困，做出那么多偏激的事，都能获得杨戬的原谅；她不过是用苦肉计伤害自己，想引回杨戬的注意，杨戬没理由对她揪住不放。
在苦肉充恩的事件中，杨戬是受害伤，若杨戬都能原谅她，那其他人就没理由再为此事对她耿耿于怀。
越想越觉得以现在的局面，从杨婵下手，先博得杨婵和杨戬的原谅最恰当，嫦娥锁定想法便不再犹豫，飞身腾空直奔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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