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完完结_心有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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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完完结

  ☆、杜十娘驾到

  程蔓没睡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本想表现下“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的意境,可偏偏腹部有伤口,一扯就痛,不能频繁翻动身体。《+乡+村+小+说+网手*机*阅#读m.xiangcunXiaoshuo.org》索性坐起身,从床头柜子的挎包里翻出手机,给导师打电话告假。

  詹姆森教授先是表示接受她的请假,然后提醒她注意身体,最后祝她早日康复——如所有出身高贵礼节繁琐的英国贵族一样,虽然很是冷冰冰形式化,但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很受用。心里又惦记着几天后要陪导师从纽约中转到旧金山的行程安排,就忍不住提了出来,没想到导师轻描淡写的说行程暂时取消,反正也不着急,等她好了再说。

  “老师,你对我真好……”她感动道。

  詹姆森冷哼了句“不要自作多情”就啪的挂了电话。

  已是傍晚,费城的雷雨天气在下午暂告了一个段落。窗外温暖的橘黄色渐染在洁白的床单上,远方天际有一缕细细的飞机云无限延伸又缓缓转淡,与天空浑为了一色,这是个静谧安逸的黄昏。

  秦准提着一袋冒着热气的食物走进来,顺手关了门。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将袋中的保温杯小心翼翼的打开,热气腾腾的**汤粥浓香四溢。用一次性纸碗盛出一碗,吹凉,做完这一切才抬首看她:“我来喂?”

  程蔓本来还饶有兴致地看他“贤惠”的忙来忙去,听言面色一僵,又磕巴了:“我、自己会吃。”

  他不以为意,嗯了声,倾身上前,在她腰后垫了个枕头。

  饿久了反而不觉饿了,她慢吞吞地解决完晚餐,放了碗,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走?”

  他看她一眼,笑道:“这么快就想要赶我走?”他的眼神和微笑在落日余晖中显得异常清俊柔和,褪去了一直以来冷讽讥诮、轻浮不正经的神情,大约是逆着光的关系,整个人晕上了一层煦暖莹润的色泽,模糊而不真切。

  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又万分熟悉,她鬼使神差就脱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完有点发愣,都不明白自己说了啥,大着舌头慌乱补充,“啊,我是说,我不想你那么快走。”

  秦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弯,却没笑出声,只是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

  “知道了。”

  程蔓原本还因太诚实而有些不自在,却在瞄到淡定自若的某人耳后根悄然渲染开来的淡淡粉色时,眼神忽然发了怔,脑中不由浮出了首老歌的歌词:温的风山的锋,吹成了山风。你酷酷的笑容,也有腼腆的时候。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很介意自己的样貌。就算是闷骚的程同学也不例外。

  杜晓培在接到电话的第二天就赶到了费城,如程蔓所料,杜小姐除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包包,什么也没带,轻装得十分彻底。即使乘坐了数十小时的飞机也没显疲态,光彩照人的俏脸在推门瞧见程蔓时露出微诧的神色,开口第一句就是:“老四,你怎么变丑了?”

  “……”

  瞅见正抱恙卧床的伤患脸色大变,杜晓培这才惊觉说错了话,赶紧快步走上前,一屁股坐到床边,温声安抚:“住院都是这样的嘛,出院再打理打理就好了。而且你还算好,也就皮肤粗了点,头发枯了点,额头长了几颗青春痘,哦……”明眸大眼眨巴了下,细细观察一番,“鼻子上好像有点黑头……”

  程蔓虚弱咬牙:“十娘,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杜晓培不高兴了:“你这孩子,心胸怎么这么狭隘?我就随便说说,还都是实话,你就生气了。”

  “……”真想给她五毛钱,买她闭嘴。

  浑然不觉有杀气的杜晓培思维已经跳跃到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你给我说说,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受伤了?电话里我没听明白。”杜晓培嘴巴虽然厉害,其实一听她受伤了,在电话里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全,最后连拜拜也没说就挂了电话冲去买机票。

  程蔓也无意再计较,按捺下之前想扁她的冲动,省略了其中血腥可怖的那段,将来龙去脉大致给说了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杜晓培脸色越听越差,听到那暴徒是磕了迷幻药的强\奸犯时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一把抱住程蔓像哄小孩子一样大力拍着她的后背,红着眼睛哽咽道:“你真是!这么不注意安全,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这么办?”

  程蔓被她的“重重数击”拍得伤口隐痛,心里却还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别别扭扭的说:“哭什么哭,这不是没事吗?多养几天就好了。”

  “没事也得给你拍出事来!”一道不冷不热却十分好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闺蜜两人循声望去,门边站着的男人身姿卓然,面露不善,也不知站了多久。

  “哟,这不是秦师兄吗?”杜晓培叫了声,心中虽诧异却没表露出来,只问道:“近来可好?”

  秦准说:“还行,麻烦杜小姐把手移开点。”

  程蔓可以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眉宇之间的一丝担忧和不快,杜晓培却未觉有异样,反倒想要气他般更加使劲的抱住她,得意洋洋的笑道:“某人嫉妒了啊?我家老四抱起来好软好香啊……”

  秦某人终于按耐不住了,大步走上前扯开杜晓培,动作轻柔的抓着程蔓顺手带入怀里,语调冷淡的:“她肚子和左手臂有伤。”

  “我没事。”程蔓靠在他怀里怏怏的说,脸上尴尬得有些发热。

  粗神经的杜晓培终于看出了点什么,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隐约感觉他们俩之间有种亲近到旁人不能介入的气氛,欲言又止:“你们……”没等当事人吭声,她被内心的猜测震惊到了,“老四,你又和他勾搭上了?!”

  程蔓说:“晓培你以前来过费城没有,等我明天出院,陪你到处逛逛吧。”

  杜晓培笑眯眯:“老四,你转移话题的本事愈加不精进了。”

  接下来杜晓培紧迫逼问,强烈要求她从实道来。程蔓被缠得无法就随便敷衍了几句,杜晓培虽然很不满意,可顶着秦师兄冷飕飕的眼神压迫的感觉也是十分不好,最后还是放过了她。

  没隔多久秦准又出去接电话,从他之前电话里的自言片语中她大概猜得到他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事,可每次问及他都不在意的说是**毛蒜皮的小事,不要担心。他不愿多提,她问了几次也就再不问了,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心态要放宽,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

  已有三个多月没有见面,俩闺蜜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两人侃来侃去,把周遭人的近况都八卦了遍,程蔓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问:“晓培,你和……林子秋最近怎么样了?”

  杜晓培面色不改,撇撇嘴:“就这样呗,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不过多了张结婚证书而已,跟以前没啥变化。”她的表情越是自然,反而让程蔓越是莫名介意,抿了抿唇,她犹豫着又问:“那蜜月呢?蜜月玩得开心吗?”

  杜晓培淡淡答了句:“哪有什么蜜月,我堕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会不会太甜了啊?我一写温馨向的东西就别扭

  ☆、同居中……(伪更放张图

  泰戈尔说:“有一次,我梦见我们彼此是陌生人。醒来后,才发现我们是相亲相爱的。”

  第二天出院,程蔓一下午都在警察局录口供,秦准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松过。非但没松,还不停作怪,不是揉揉捏捏把她的手当面团玩,就是若有若无地挠她的手心,窘得她面红耳赤语不成句,生怕让人瞧见端倪,忍不住悄悄踩他一脚以示警告,他反倒很是无辜地冲她疑惑眨了眨眼。

  出来时杜晓培正黑着脸不耐烦的挂断电话,扭头就见两人牵着小手从警察局明亮庄严的大厅走出来,脸上马上挂了笑,蹭过去:“怎么样,怎么样?”

  一上午无休止的疲劳轰炸,是个人都得蔫吧,程蔓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道,“还能怎么样?我只是作为受害人录下口供,必要时出庭作证,走完程序就可以了。”

  “那强\奸犯呢?”

  未等程蔓开口,秦师兄含笑瞥来一眼,真真是黑黝黝里透着波光潋滟的惑气,成功让杜晓培噤了声,一时间心领神会,什么都明白了。

  回她住所的路上杜晓培明显心不在焉,一问之下才知出了事。起因是林子秋打野食没擦干净嘴,杜晓培才刚上飞机没几小时,外面的女人就闹到杜家去了。杜妈打电话命令杜晓培马上回国离婚,而杜父已经气得血压狂飙当场昏厥,被送进了医院。

  程蔓血气上涌,她没有想到林子秋真的敢伤害晓培到这种地步,可看到杜晓培没什么太大情绪的脸色,心又泛起阵阵疼,握紧她的手,“晓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你绝对不能委屈了自己。”

  杜晓培叹了口气,愁眉道,“这事暂且不说,现在我比较担心我爸,他身体一直不好……一开始他就很反对我和林子秋结婚,我……”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程蔓也没了留好友在费城陪她的心思,当即陪着直奔机场,送杜晓培上了飞机。

  之后几天她的情绪一直不高,做什么事情都懒懒的,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每天窝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上网睡觉。期间给杜晓培打了好几次电话,彼端还是一贯没心没肺没神经,说叫她安心养着,此等小事不需操心,下次再来看她。

  暮色渐渐降临,室内空调坏了,打电话给修理工却说今天客户太多,明天才能过来。而天气直到这时候才凉快下来。程蔓洗了澡,换了宽大的T恤与短裤,闲着无事,就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看美剧《罗马》。昨天艾利来找她聊天见她兴致不高特意推荐的,同时笑容很暧昧的告诉她看完马上就能high起来。

  此时北半球已走近盛夏,流金落日带了余热的光线顺着云层流畅圆润的弧度洒进来,流淌在她发上、颈上、臂上,融着这个城市特有的温润气流,有着微妙的协调感。

  正带着耳机看得入神,身旁沙发忽然陷了下去,男人探过头,一看电脑屏幕,一对全身光裸的男女正激情四射的XXOO,先是愣了愣,转而笑着凑近她的耳朵说:“原来你喜欢看欧美的……”

  程蔓已经傻了。

  “你、怎么进来的?”她明明记得锁了门。平时他要进门必须先敲门,得到她允许才能进来。即使……他们正在同居。

  当然了,此同居非彼同居。

  她睡二楼卧室,他睡一楼沙发。

  秦准噙着浅笑,俊秀的眉目点尘不染,举高手晃了晃钥匙:“开门走进来的。”见她还是呆呆的,也不知遮一下电脑屏幕,顿起了作弄之心,趁她窘迫,倾过身体摘了她的耳机,捧住她的脸,吻她。是个火辣辣的舌吻,程蔓惊吓不已,怕掀翻笔记本,整个人当场僵在那里不敢动弹,任禽兽轻薄完舔舔唇,做意犹未尽状后才回过神来,心火四起,从牙缝里道:“你犯规!”

  同居约法三章之一:钥匙只归屋主所有,其他人无权使用。若要进屋,务必征求主人同意。否则扫地出门。

  同居约法三章之二: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未经本人同意,严禁任何形式的动手动脚。否则扫地出门。

  同居约法三章之三……

  同居约法三章之特别规定:不允许在屋主刷牙洗脸时,只着内裤擅闯卫生间。否则撕破脸,扫地出门!

  最后一条结尾带了个重重的恶狠狠的感叹号,显然这种囧事多次发生过……

  “犯规?”秦准失笑,伸手托了下颌,慢慢的说,“第一,谁让你的习惯不好,我出门前看到鞋柜上有串钥匙,怕被外人给拿了,所以好心帮你收好,刚才我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反应,又看门缝里透着光,就怕你出事,这才自己开门进来,哪里知道你在……第二,我没有对你动手动脚,”他伸出食指在她的唇虚触了下,笑道,“我只动了嘴。”

  “……”

  程蔓张口结舌了一阵,却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闷声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秦准问:“你刚在看什么?”

  就知道他会抓着不放,她翻了个白眼,很淡定的说:“美剧,剧情还可以。”其实这种又黄又暴力的片子,她看得还……不少。当年老刘是个跨时代的腐女,在网络尚不发达的大学时代就已学会了如何使用爬墙软件下载资源,据她“自夸”:她的电脑里有近百G的小片儿,还按国家性向尺度大小有□等细致分好了类

  虽没有老刘这样的特殊爱好,但也曾出于好奇,与室友们共同观摩过一番,兴许是经常解剖尸体(?)的原因,她们几人非但没人抵触,反倒很严肃的讨论过譬如尺寸持久度等问题。更何况《罗马》并不是单纯的爱情动作片,剧情和深度还是有的。

  秦准指尖卷起她一缕长发把玩,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其实我们可以试一试真人……”

  “……”

  程蔓心想,看来还得加个约法三章特别规定之二:不允许以任何形式调戏屋主!

  悠闲的黄昏,两人窝在一张沙发上看又黄又暴力的美剧,时间渐渐流逝,秦准突然开了口:“程蔓。”

  正看到精彩之处,她目不转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程蔓!”

  他又叫了声。

  手指被他捉住,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痛的她直抽气。注意力终于转移开来,她有些恼有些疑惑地瞪住他,示意他有话快说。他眼珠子很黑,像幽沉沉的黑玉,细看之下,五官漂亮得不像话却毫无笑意,竟是生生逼出抹冷凝来。他眼色yīn暗不定的看了她片刻,再度开口:“我不是林子秋。”

  他这一生只爱了一个女人,一旦认定,至死不渝。

  程蔓怔了两秒,睫毛微微颤了下,很认真的看他,反问:“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

  他不做声,只定定看着她,赫然伸过手,把她牢牢搂在怀里。

  满腔熟悉清爽的气息,她听见了他的心跳,一下下,有力而平稳,急促而剧烈,鼓动着她的耳膜。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霸王好多,大家看完撒把花留个言什么的吧,我真的很爱看评论……你们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吧,哈哈。

  发张小怪兽与凹凸曼的真实写照:

  ☆、祸不单行(下)

  一礼拜后,秦准回国处理公事,程蔓陪同导师前往斯坦福参加国际医学学术研讨会。她也是后来才得知,由于取消了去纽约的计划,她错过了与傅老见面的机会,虽觉惋惜,可也没来得及纠结,后头的会议一场接一场,她跟在导师屁股后忙成了陀螺。

  冗长而枯燥的学术会议持续了整整两个星期。结束时日子已走在了夏季的尾巴上,而来自大洋彼岸的一通电话让程蔓来不及从紧绷疲惫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就匆匆告假,收拾行囊回国。

  L市秋老虎还未开始肆虐,气温却仍旧居高不下,心焦如焚与这闷热的天气憋得她满脸是汗。程教授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程蔓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只立在急救手术室外,紧紧抓住梅姨的手,掌心濡湿。

  程正云校长昨夜突然病发,心跳数次停止,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是第二次抢救,可情况依然不乐观。

  “梅姨,对不起……”她声音有些微脱力。这一刻她无比清醒的明白,人类在病魔面前,有多么渺小与无可奈何。就算做出再多努力,也不一定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忽然她对过去几年的自己生出无数怀疑与不确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今天,她的梦想是什么,最后——为什么还是回到了原点?

  梅姨仿佛没有听见,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室门外鲜红刺目的灯,生怕它会灭掉似的,眼睛眨也未眨,过了许久才回过神,只一个瞬间,之前的疲倦绝望都仿佛只是一层薄薄的泡沫,轻忽地被吹散了。她飞快地抓紧了程蔓的手,有些惊惶失措的语无伦次道:“没事……你已经尽力了……其实早就知道的……”说着竟一下撑不住,捂住脸哽咽,“早知道是救不了的绝症,还耽误你麻烦你……”

  “我们对不起小越和他妈妈,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不知过了多久,程妈絮絮安抚梅姨的声音愈加低了远了,程教授躲去了外头抽烟,没多久又走回来,沉默地坐在手术室外的塑料椅上再也没说话。

  傍晚的时候下了场大雨,急救室的红灯还令人焦躁的亮着。空气中有一种干燥的消毒水味道,又浅浅沾染了股淡淡的烟味,顺着细细的不知从哪儿来的风钻进四周的每个角落。

  这场急救整整进行了五个小时,直到那盏灯忽的闪了闪,随后灭了,走出来的白大褂医生摘下口罩,声音里有竭尽全力的疲倦和看惯生死的冷漠:“抱歉,家属准备后事吧,节哀顺变。”

  程观越家里没什么亲戚,举行丧礼的时候陆陆续续来的亲友比程校长的学生要少了许多。后事几乎全由梅姨一手操办,大概早料到会有今天,连墓地与丧服都已早早准备好了。程蔓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葬礼结束后被长辈们赶着回去睡觉,她不肯走,也没吃东西的胃口,立在程校长家里空荡荡的阳台上发呆,思绪漫无目的地飘着荡着,他答应了要牵她走红地毯的,可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浑浑噩噩又是好几天,这些天程妈搬去了与梅姨住,家里只有程教授和她两人。某天她从厨房洗完碗出来,就听下楼拿报纸回来的程教授轻描淡写的说:“楼下那辆车都停了两天了,玻璃乌漆抹黑的,也不见那孩子出来过。”

  她怔了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恍若不闻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房去了。

  而这一晚她终于不再失眠,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光未亮,她辗转了会儿,却再也睡不着。

  不久后,远在B市的某间总裁办公室里,搁在桌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加班至深夜的年轻男人揉了揉眉心,无暇顾及那点轻微的动静,英俊的侧脸疲倦而冷漠。

  抱着一大沓材料夹推门进来的罗帆脚步虚浮:“喏,所有财务报表都在这里了,资产评估——会计部已经将数据统计核对过了,文件没有问题,”把材料啪的放桌上,他一屁股坐下来,“师兄,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几天不眠不休,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

  秦准埋首工作,嗓音低沉冷静:“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中午再过来报到。”

  罗帆没吭声,看着大学时代的师兄,如今的顶头上司仿倦极了般微微阖了目,终是没忍住:“师兄,我们不是胜券在握了吗?这些本来可以不用做,我们只要等着法院开庭就行了不是……”他欲言又止,像是想起了什么。

  秦准笑了下,原本可以不回答的,思绪却远了去,眸色渐渐转凉,还是开了口:“我不放心。”

  罗帆微微怔住,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眸色却清亮幽深得吓人,衬得眉宇极为俊朗。

  “他们当年敢那么做,我没办法保证他们现在不会,”他按了内线,吩咐秘书送咖啡进来,才又有了说话的兴致,复道:“我不想冒险。”

  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眉目熠熠,白衬衣外松松披着件黑色西装,神色与语气都是慢条斯理的:“秦市长碍于身份无法做更多,我却是要尽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他唇角微微勾起,像在笑,可深处明明是一片彻骨冰冷。悚然惊住。罗帆半晌才回过神,叹了口气,有些怀念,有些怅惘的,低声说:“师兄,你变了很多。”

  当年的事情他也是隐约知道始末的,也是第一次看见师兄露出那样颓然倦怠到无从掩饰的表情,彼时他立在人流涌动的机场,嘴唇微动了动,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罗帆,如果她问起,你……一个字都不要说。”

  那会儿他郑重应下,目送师兄离开,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怎么也想不通师兄这么做是什么道理:母亲亡逝,姐姐遇袭毁容,这些又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因此舍掉一段他视如珍宝的感情,独自一人远渡重洋,改名换姓,从此音信全无?

  而现在,他好像又有些明白了,一切无非是那四字:“我不放心。”

  秦准站起来,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语气有些淡漠事不关己:“你知道,我那时太年轻,除去父辈的庇荫,什么也做不了,我——并非无所不能,”办公室亮得刺眼的光把他清俊的侧脸渲染出一层淡淡的晕,周围光影不明,黑暗和光亮交织,“除了离开,我没有其他路可以走——而到了这种境地,我又怎么向她开口——说我可能会牵连到她?我做不到。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为了保全仅有的一点骄傲而做出了自私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在考试,寝室又断了网,所以一直无暇顾及更新,大伙儿抽死我吧我绝不反抗……老规矩,这两天会赶完进度的,明天还有两更,后天也是:)

  ☆、皮蛋瘦肉粥

  从未听过师兄如斯向他吐露心声,罗帆表情中带着一丝不忍,却又不得不说:“可你又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不定她是愿意的——”

  其实他还想说的是“或者你可以带她一起走”,却忽然从记忆深处挖出一幕:在火车上初见时,那鬼精灵的丫头片子还因第一次离家而红了眼眶。

  “我舍不得。”

  秦准淡淡打断他,又笑了笑,“不说这些了,你现在出门左转下电梯,不要开车,直接打出租回家,没有睡满八小时不要回来上班。”

  罗帆感动了,泪眼汪汪几乎要扑上去抱住BOSS的大腿蹭两下:“师兄……”

  秦准眉目不动继续说道:“……养足精神才不会坏了我大事。”

  “……”

  程蔓啊程蔓——虽然被挤兑了一番,罗帆出去前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你男人可是个极品啊,这回你可要好好抓紧咯。

  远方天际破开一丝鱼肚白,咖啡杯中的深褐色液体已然冷却多时,秦准端起喝了一口,酸涩冰凉的口感让他皱起眉头,将杯子搁回原处,目光随意的一瞥,手机正巧在此时又震动了下,屏幕莹莹亮起幽蓝的光,那弱光怯生生的,像升腾起的一朵蓝色的小小火焰,带来些许暖意。

  早上程妈回来收拾衣物,说要陪梅姨回一趟娘家,程教授不放心两个女人走这么远,自荐做了免费司机,最后家里只剩了程蔓一人。她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拆了沙发套洗好,下楼丢了垃圾,回来时看了眼玄关镜子前的自己,表情平静而寂寥。

  忙活了大半上午,中午草草解决了温饱,她心里边琢磨着回校事宜,边回卧室补眠,直到黄昏晒入屋内才转醒。

  下午五点要上网接收导师助理发来的周五例行课业安排,顺便列个论文提纲。睁开眼时她下意识翻了手机的通信记录,发了两条信息却仍是没有意想之中的回复。

  ——“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我们好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回复一下会死?

  她抓着手机像鸵鸟一样把脑袋重重埋进枕头里,心里把秦某人凌迟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而几分钟后,当门铃骤响不歇,她匆匆下楼开门,见到秦准一身风尘仆仆的立在门外时,她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只站在原地愣愣看他,呆若木**。

  她刚起床,穿着浅色的睡裙,外头罩了件薄薄的针织衫,一头长发还乱糟糟的落在肩上,夕阳暖橘色的余晖自门外落进来,从他的角度望去便是全落在她的身上,更显得肌肤莹润白皙,她的表情明显有片刻的迷惘惊愕,微微张开嘴巴,澄澈的眼底还有些难以言明的情愫。

  他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借机摸了摸她的脸,眸子清清亮亮的:“怎么,不是想我了吗,见着人了就只管发呆?”

  因逆了光,他的表情看不大分明,可那双眸子里透露些许的温柔暖意,好像深海里一尾游鱼绕过珊瑚暗礁划出的丝缕不断的涟漪水痕,全数的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神志有片刻恍惚,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越过她,若无其事的径自往屋里走:“伯父伯母在家吗?我还没吃晚饭,好饿。”

  “他们不在,你怎么来了?”她关了门,跟在他后面,连他的脸都不敢看,却还是觉察得出脸颊有些诡异发烫。

  他脚步一顿,扭头过来,看着她他嘴角翘了翘:“我高兴。”知道她不自在,也不待她说话,公务繁忙的秦总很自来熟的往厨房走,“冰箱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了。”又抱怨,“飞机餐真难吃,有我讨厌的洋葱……”

  说来也怪,秦师兄岁数也不小了,可每回他那明显带有撒娇抱怨的语气听上去……竟毫无违和感。

  最近两人都很忙,联系也少了许多,乍一听他的嗓音竟有些陌生。程蔓有些心慌,还有点小惊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良心建议道:“冰箱里只有牛奶和菜……要不我煮点粥?”

  “什么粥?”他居然很认真的询问。

  “……皮蛋瘦肉粥?”犹豫了下,她反问。

  “还是我来吧。”说着已经挽起了衬衫袖子,系上程妈专用的麦太围裙,“我煮得要比你好吃。”

  “你太自大了,”她不服气,“詹姆森先生和他的太太都说我做得很好吃。”

  秦师兄微笑,如实指出:“人家那叫‘退而求次之’。”

  她不反驳,表情反倒像摆脱了什么包袱一样放松下来,凑过去帮忙剥松花蛋:“那以后都你做饭。”

  拿着菜刀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

  “怎么?”

  “没什么。”

  他只是想,他的女孩,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不解风情。

  吃完晚饭,天已擦黑,程蔓去洗碗。拧开了水龙头放水,窗外突然传来隐约的轰隆爆炸声,她循声透窗望去,外头的建筑群被夜兽吞噬成一个个模糊的影子,而天空却不断绽放出绚烂的烟火,七色的火焰流光溢彩相互碰撞,擦亮了大半个苍穹,将整个略显萧瑟寂寥的初秋渲染得活泼而温柔。

  程蔓连忙关了水龙头,跑出厨房,想拉秦准一起看烟花。可一出厨房,才发现刚吃完晚饭不久的男人已经躺着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盖了本财经杂志。

  沙发显然容纳不了他的身形,一双长腿以极不舒服的姿势蜷在扶手上。她愣了愣,俯身拿开盖在他脸上的杂志,眼眶周围是暗淡的黑眼圈。

  他不在的这些年,她过得很平静,安稳的生活,安稳的升学,安稳的工作,没有什么大起大落起伏跌宕,努力的朝自己制定的计划一路前行,看着周围的朋友结婚生子,没事就聚一聚打个电话聊半天,忙的时候几天睡眠不足,不忙的时候就帮老师代代课,生活充实而充满希望,可夜深回宿舍时,面对空落落的房子,还是感到一室全是寂寞。

  好友不是没有给她牵过线做过媒,她也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参与过几次联谊,与几个不错的男人约过会,但那感觉就好像放多了味精的菜肴,怎么品尝都觉得不对,索性就没了那心思。后来才慢慢的明白,并不是那些不好,只是他们不是那一个人。

  而现在,她的心底总是有种淡淡的欣喜,也有些隐隐的不安。她有种感觉,这么多年安静的生活,因这个人的再次出现,已经悄然打破了。

  ☆、掏心挖肺不可怕

  烟火消逝,窗外恢复了寂静,她心里虽然有小小的遗憾,可转念一想,来日方长,这样的良辰美景未尝不会再有。

  想明白了心情又好起来,吧嗒吧嗒跑回厨房洗碗,洗洁精快用完了,正双手开弓使劲挤着瓶身,岂料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她,仿佛有电流从周身窜过,她身体微微僵硬了下,直到感到有绵绵细细的温暖从另一人身上传来,她愣了愣,才随即松懈了下来,没有像往常一样挣开他,努力将洗洁精从瓶中挤进水池里,转头看他一眼:“你吓死我了,都不吱一声。”

  秦准笑起来,就是不松手:“你还记不记得,我去你宿舍的那一回,你在厨房里烧水下面条,我就站在门口,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走进去。”

  “后来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现在终于知道了,”他长长舒了口气,语气带着戏谑,“原来我秦准也会有‘近乡情怯’的一天。”

  她听得似懂非懂,不做声,只看着他。他的脸映在薄薄的光晕里,线条清俊柔和,垂眸注视着她,睫毛下有抹淡淡yīn影。时光在两人之间悄悄倒流,7年前的秦准,似真非真,恣意洒脱,看似体贴温情,却从没给过她安全感。而这一次,她终于在他的瞳孔之中,看到自己完完整整的样子。

  她说:“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在向我掏心挖肺真情流露?”

  他微怔,佯作苦恼的表情:“这个……好像没这么夸张,”他说,眼眸深处掠过一阵笑意,“不过你如果希望我对你‘掏心挖肺真情流露’,我当然‘万死不辞’,一定‘知无不言言之不尽’。”

  这么夸张。

  她很挫败,灰溜溜的瞪他一眼,可一下没绷住,笑了出来,伸出手,抹他一脸泡沫,忿忿然:“我语文就是不好,不会用成语!大才子你就嘲笑我吧!”

  耳垂上被轻轻咬了一口,濡湿温热的触感让她脸一热,身体抖得更厉害,他搂她更紧,在她耳边说:“我没有说笑,是认真的,以后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有什么疑问,一定要对我说。”

  她挑眉,看进他的眼睛里:“……即使是你不想说的?”

  他顿了顿,好似有几秒钟陷入了深思,须臾,伸手摸摸她的头,表情很认真:“只要你想知道。”

  她“唔”一声,抿了抿嘴,摇摇头:“算了,我现在对过去的事情没有兴趣了,懒得问你。”

  他好气的捏捏她下巴,笑起来:“口是心非的东西。”

  唰”的一下脸就红了,她不自然的扭过头去,可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他就势捏着她的下巴面向他,问她:“说老实话,我那个时候……就这么走了,你心里怎么想的?”

  他的动作实在很纨绔,她忍不住,一巴掌拍开他明显带有调戏意味的手,耍流氓的本性果然改不掉。白他一眼:“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看他老实了,才想了想,接着说,“该说的以前都跟你说过了,不过我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后悔。我的语气太重,什么都不了解就把过错都推到你身上,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只是气你什么都不对我说,全世界都知道,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程蔓……”他低声唤她,好像是有些心虚似的双臂环紧她。

  越说越气,她深呼了口气,继续道:“总之还是你的过错最大。我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一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小秘密,但不管是什么理由,你都不该对我隐瞒得这么彻底。”

  “那时候你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没有谁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去干什么,我给你发的短信你一条没回,电话永远是占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把我拉进黑名单了。我还曾经有过念头,你是不是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但如果是这样,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书,一起上过的课,还有你给我做过的笔记……这些回忆都是假的吗?当初如果你一定要走,那就不该招惹我,对我那么好,给我希望,那是我的初恋啊,秦准,我当时就想,如果哪天再重逢,我就拿手术刀把你的胸腔给解剖了,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好像发泄情绪般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音落下,有那么一个片刻,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她忽然有点赧然窘迫,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下来,赶紧掩饰性的低下头给洗了一遍的碗过水,不做声了。他倒是笑,那双乌黑清亮的眸子流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动人光彩,说:“解剖?听上去还真渗人……你想谋杀亲夫?”

  都这个时候还不正经。

  她没好气的回答:“放心,会帮你缝回去,我技术很好的。”

  “这样我就放心接受惩罚了。”他佯作叹息,似真非真的,“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免了,都过了这么久的事了,如果你不提,我都快想不起来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难道不是?”

  “……”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涨红脸极愤怒的瞪住他。

  他突然正色,唤了句:“程蔓蔓!”

  她气没消,不搭理。

  他不在意,将她的手从水池里抓出来,湿漉漉的攥在手心里,像握住了这七年流逝的岁月时光。“你给我一点时间,以前的那些事我会全部告诉你,再也不会有隐瞒。另外……”他垂眸望着她,清晰而明澈的笑意从漆如乌墨的眼底渗出来,“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好像是在对我告白?”

  “……你可以再自作多情一点。”

  从厨房出来,新闻联播正好播完,程蔓回房间把笔记本挪到客厅,秦准在泡茶,瞥她一眼,笑了:“《罗马》?一起看吧。”

  她白他一眼,也不解释是要写论文提纲,打开文档边打字边说:“不,这回看《行尸走肉》,你来不来?”

  他勾了勾唇,不再逗她,泡好的茶汨汨倒入两只玻璃杯中,茶香随着雾气蒸腾而起,清冽四溢,杯底的茉莉花苞在滚烫的浅碧液体中舒展绽放,渐渐浮了上来,彷如一朵朵清丽小巧的芙蓉。她分神看着,接过他递过来的玻璃杯,视线撞进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波光潋滟,她嘴角的弧度不受控制的向上扬了扬,他眨眨眼,探过身体吻了她一下。

  他们拥有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与未来,而那些得失与之一相比,突然就变得无关紧要了。——虽然这个认知迟到了七年,但幸好,似乎还不晚。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评论想说点啥:

  第一,关于更新慢。从XX追过来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我平时很忙,由于专业缘故要考很多证,要社会实践,现在还是苦逼的英语渣+考研党,生活重心完全不在网络上,写文完全是凭着股兴趣挤时间撑下来的,所以速度和频率实在没法儿保证,希望大家多多体谅。

  第二,关于更新预告。呃这个其实我以前也写过,但我没办法办法保证一定能更新,后来觉得这种做法是在是对你们太不负责任,所以就没再采取这个做法。一般来说我是落了多少到时候再码回多少来弥补,加之这个文其实早已完结,完全是我龟毛发作后头重新大修,而当初写文的感觉其实早没了,所以我现在重新动笔,咳,还是有点压力,速度慢频率古怪我也明白,但这个文马上就要结了,大家稍微忍耐下吧,哈哈

  ☆、电话

  隔天两人一起去了B市,秦准一下机就乘派来的专车处理公事去了,走前像老妈子一样不停叮嘱“不要乱走”“每小时给我一个电话”“过马路要看两边”诸如此类,完全把她当幼童看待,叫人又好气又好笑。人一走,程蔓也乐得和来接机的杜晓培混在一起。杜晓培开了车,途经红旗广场时,恰好看到有人在放白鸽,因国庆才过了不久,许多横幅彩带都没拆下,白玉拱桥铺着的红地毯一路延伸至广场中央,有霜鬓老人相携散步,也有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放风筝。

  杜晓培说:“前几天听一个校友说程观越回国了。”

  程蔓愣了下,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我知道。”

  “你还跟他有联系啊?”杜晓培不赞同的鄙视她,“你都有秦师兄了,别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啊。”

  “瞎扯什么?!”程蔓瞪她一眼,低声说,“程叔去世后,我在楼下见到他的车了,不过他没看见我。”

  杜晓培了解的唔一声,长长叹了口气:“说起来,他心里肯定也在后悔吧,子欲养而亲不待,想想就觉得苦逼。”

  程蔓抿了抿唇,一下子竟不知说什么好。

  车子停在边上,她意图转移话题,降下车窗,指着扑棱着翅膀斜飞的白鸽:“我记得今年劳动节的前一天,这里开演唱会,也放了很多鸽子,当时我就想,等人都散了,后勤部的工作量一定很大。”

  “你好恶心!”杜晓培明显听懂了,嫌恶瞥她一眼,转而疑惑道:“五一的时候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知道的?”

  程蔓笑了笑,没做声。她去美国前,曾与赵迁开诚布公的谈过一次。她至今还记得,他面上带着笑,眼里的暖意却渐渐冷了下去,一字一句说得明白:“程蔓,我喜欢你,不是对朋友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感觉,你懂不懂?你接受不了我,那我们以后也就不是朋友了,因为我没有办法面对你,更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幸福了,而这幸福偏偏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他嘴上说得决绝,走的时候还是回了头看她,“我不会再等你,但如果有一天,你过得不好,希望你可以回来找我,指不定本少爷没找到更好的,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

  她心想,这个男人,喜欢她欣赏她,守护她关心她,却从没有勉强过她,连最后的放手都给她留了余地。这种有气度有风度的男人太稀罕了,值得更好的女孩去珍惜。

  杜晓培告诉她,她已经辞去了原来的工作,进了一家出版社做文艺编辑。程蔓惊讶的叫起来:“你个学医的跑去做文艺编辑,脑子进水了?”

  “去去,你懂什么?!”杜晓培怒了,朝她翻了个白眼,脸色不大好看的怏怏说,“老娘就是不想再给人看低了,说我仗着家里的关系横行霸道,所以随便投了几份简历,人出版社那叫个慧眼识明珠啊,面试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我!”

  程蔓嗯了声:“一眼相中了你的皮相吧,人家心里想,这么漂亮的花瓶摆着多好看呀。”

  杜晓培吹吹修得精致漂亮的指甲,媚眼一扫,毫不在意的说:“那又怎么样?第一印象多重要啊!这叫资本,你嫉妒不来的。”

  程蔓不假思索,点头赞同,“上帝是公平的。”不过杜晓培会说出这么现实的话还是挺叫人奇怪的,她有些意外的向她看去,发现一个多月没见,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不施粉黛也照样红润健康的面颊瘦得了一圈,上了妆也盖不掉的黑眼圈与暗沉的肤色,怎么也看不到原来的明艳照人与神采飞扬。她试探地开了口,“晓培,你好像瘦了很多。”

  “这话我爱听。”杜晓培刚回味出“上帝是公平的”几字的意思,听言含嗔带怒的瞪她一眼,笑了下,踩下油门发动车子,软声道,“你什么时候走?今晚就住我家里吧,咱姐俩说说体己话。”

  程蔓见她态度有些古怪,又不敢多问,想了一会儿,摇头拒绝,“我明天要回校,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住,我还是住宾馆比较方便,明天一早就走。”

  杜晓培边开车边翘着嘴角道:“放心,我早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你不用顾忌林子秋,他没我那的钥匙。”

  程蔓一怔,惊异的看向她,缓缓开口:“你们……”

  “什么?”

  她索性挑明了问:“你和林子秋现在是怎么回事?”

  杜晓培很诧异的看她一眼:“好好的啊,怎么了?”

  “……没什么。”

  一旁有辆卡车超过去,天还未黑,明晃晃的灯光已慢慢压下来。道路两旁的大树零零落落的掉着叶子,大约换季的关系,白日闷热不堪,天色晚点就有些凉了。

  程蔓发现,她们之间的对话已经完全可以用“莫名其妙”四字来形容。总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细细想来,大概是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一时竟说不清楚到底奇怪在哪里。

  两人本说好了去母校后门的路边摊解决晚餐,以前还在Q大时,宿舍几人常常溜达出校门改善伙食。沿着后门那狭长的石板路小巷子,左拐个弯右拐个弯,前方柳暗花明,不算太宽的道路两旁,各类小吃摊多得令人目不暇接。

  程蔓的一个电话打断了两人的遥想当年。拿起一看,竟是个意想不到的电话号码。怎么会是……她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铃声久久不歇,杜晓培忍不住问:“你咋不接?”

  程蔓递给她一个纠结难解的眼神,忐忑的接起电话:“秦锦姐,你好。”

  ☆、往事(上)

  锦阳湖的红枫很有名,每到秋季,遥遥望去,大片大片如火的枫叶染红了山野,几乎要将天边都烧起来。

  这个地方选得那样好。好似隐匿在枫林深处的仿古建筑静静立在锦阳湖边,青灰飞檐延绵一路,曲径通幽。有不知名的昆虫在窗外叫着,声音清越悦耳。透过九宫格的褚色木窗朝外望,树木山谷倒映在湖面上,淡淡一阵风过去,山谷的林木翻滚起伏,袅娜婆娑,影照万千。不远处就是著名的锦阳湖西式饭店,现代与古典微妙的交织成绝佳的风景。

  “这里的清蒸鲈鱼和红烧螃蟹味道很不错,你们可以尝尝。”秦锦坐在对面,身姿窈窕纤巧,浅色的碎花长裙,清爽干净的妆容,朝她们微微笑了笑,面颊就透出几分妩媚娇艳来。她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大约是先入为主的关系,程蔓总觉得她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疏离感。

  程蔓嗯了声,视线在古色古香的包厢里转了圈,赞叹道:“以前从来不知道锦阳湖有这么不错的地方。”

  杜晓培也点了两个菜,这才挥退服务生,然后兴致勃勃的摸摸这,摸摸那:“桌凳和餐具居然都是用竹子做的,还有格局设计,都挺特别。”

  “去年动的工,上个月才开始试营业。”秦锦神色柔和,眨了眨眸,笑着道,“也不怕你们笑话,这家饭店是我和观越与几个好友一起投资的,以后欢迎你们常来。”

  程蔓有些惊讶,道:“可是你们不是已经决定加拿大定居吗?”

  秦锦笑着说:“目前是有这个想法,但总有一天要回来的,外面哪有故乡好?”又问,“是谁告诉你我们会在加拿大定居的?”

  程蔓语塞,她总不能说,是从程观越发给她的邮件中猜测得知的吧?

  杜晓培瞧她一脸尴尬,幸灾乐祸的冲她挤眉弄眼。

  程蔓装作没看见,含糊答了句:“有人告诉我的。”

  秦锦一愣,了然说道:“是秦准?”见程蔓面不改色的点头,她笑吟吟的,“你们现在还好吧?我这个弟弟从小就给家里和女人宠坏了,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程蔓脸红的答“还行”,秦锦又问了其他一些问题,程蔓皆乖乖回答了,话题的中心一下子转移到了她与秦准的感情问题上。杜晓培没怎么吭声,津津有味的喝着大麦茶,眼珠子在两人间转来转去,完全是看好戏的局外人模样。

  程蔓心里早在暗暗叫苦,秦家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想来秦锦是养尊处优惯了,字里行间透出的高高在上与委婉试探令她十分不适应,可也不好直接开口挑明了说,只能忍耐着与之虚以委蛇。

  话题绕来绕去,秦锦抿了口清茶,微微笑了下,终于进入正题:“不用太紧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不耐烦了。”道行果然不是一个层次的,被直接说中心思,程蔓脸一红,正想说点什么,就听秦锦声音轻柔的说:

  “今天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和你聊聊我家的事情,我想,我那不省心的弟弟平时一定很少和你说我家里的事情吧?”

  程蔓心一动,她原以为她是想说程观越的事……

  杜晓培难得机灵一回,在旁边说:“你们要谈家务事,我是不是要回避啊?”

  秦锦抿嘴笑了笑:“没有关系,你既然是程蔓的闺蜜,也就不算外人。虽然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我相信你不会多嘴说出去。”

  真是柔中带刚恩威并施啊。杜晓培促狭的朝程蔓眨眨眼:你嫂子好厉害啊。

  程蔓不动声色,偷偷踩她一脚。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与这位“嫂子”见过面了。那么久没见,她依旧美丽得像是静静绽放的白玫瑰,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很多年的情人节夜晚,她与程观越并肩坐在舞台上,言笑晏晏,眉眼如画。如今那神态里微掩的锋芒与自然的典雅并没有因时间流逝而消磨半分,反倒愈盛。

  “你已经和我父亲见过面,大概也知道……我家的背景有点特殊,由于外公的关系,仇家也不少,”秦锦沉默了片刻,含蓄道,“我和秦准为了安全和避免麻烦,不能随意向外人透露家里的情况,所以你不要怪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她的思绪渐渐飘到很多年前的记忆里,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我们的母亲在七年前死于仇杀,生前遭到□,外公很生气,把她的骨灰带回了L市,”她语气淡淡的,“一开始只查出与我父亲的政敌有关系,后来我在L市遭到爆炸袭击被毁容,这才知道他们还和L市与外公过节颇深的黑道势力也有牵扯,”说到这里,她将目光轻轻转向程蔓,优美白皙如葱根的手指抚了抚脸颊,有点自嘲的道,“看不出来吧?在加拿大的医院做了很多次整容手术的,用了近五年的时间才恢复原样。”

  身旁的杜晓培小声惊呼,程蔓震惊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事情都过去很久了,现在告诉你可能有些晚,大概你也不需要知道。”秦锦道。如果说初见时眼前的女孩还能维持起码的镇定自然,可现在,她面上那丝不知所措的慌乱疑惑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果然,如她所知的那般,这个女孩儿与他们不同,活得如此单纯,如此……幸福。

  那些记忆,那个世界对于她来说,一定是遥远而不真实的吧。怪不得她那傻弟弟……

  秦锦内心深处感慨良多,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目色清淡的说:“我遇袭后,我父亲为了我们的安全,利用关系给我和秦准都制造了假身份,打算送我们出国,是不是很狼狈,像逃兵?”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我们都还小,秦准甚至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我们能做什么?只能走,不给我们的父亲留下后顾之忧,给他拖后腿。其实就算走了,我们也无法保证那些人找不到我们,所以秦准后来……这是他的骄傲,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程蔓抿紧嘴唇,唇色泛了白。她点点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有些酸,有些疼,拧在一起纠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看你们的评论我也很幸福……另外,完结后会有杜晓培番外的,放心吧

  ☆、往事(下)

  见她脸色极差的点头,秦锦又笑起来:“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想让你不好受的,否则秦准知道了,非得恨死我。”

  此时服务生敲门进来,将香飘四溢的菜肴热气腾腾的端上来。

  直到包厢门又重新轻轻关上,室内重归安静后,她才再度开口:“我们边吃边说吧,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程蔓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随便吃了点,连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食指大动没心没肺的杜晓培赞不绝口:“果然很美味,秦锦姐姐,你可以给我张贵宾卡吗,下回我还来!”

  秦锦眨眨眼,唇角笑意浓浓:“当然可以,欢迎常来。”

  其间三人坐着用餐,浅浅叙了些几乎要忘记的往事,话题虽然少得可怜,但不知不觉时间还是悄然走了一个多小时。

  分手时秦锦叫住程蔓,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遭到爆炸袭击的那一天,我和程观越在一起,我把他推开了,后来他就向我求婚了。”她立在那里,仪态优雅,目光坦荡,“告诉你这些并不是炫耀或者装可怜,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爱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得到了他,虽然无关爱情,但我和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努力。”

  程蔓脑子钝钝的,过大的信息量让她消化了很长时间,最后她抬头注视对面的女人,有些腼腆的道:“我好像忘记了同你说,祝你们幸福。”

  秦锦笑着点头,欣然接受。

  夜色浓浓,杜晓培的粉色甲壳虫在川流不息的高速公路上疾驰,她边开车边说:“你嫂子这次约你出来可真是用心良苦,我还以为她是为了你哥的事呢!老四啊,我现在很想采访下你此刻的心情。”刚得了人家好处——兜里揣着一张限量贵宾卡的杜小姐心情很好,油门是越踩越快。

  “杜晓培同志,你是文艺编辑还是八卦记者啊?”

  “有啥区别?”杜晓培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巴,锲而不舍的问,“你就说说呗。”

  程蔓认真想了会儿,摇摇头:“心情太复杂了,无法用言语表达。”

  “……”杜晓培无语了,叹气,“唉,我就知道,闺蜜的地位就是比不得情人,想必你现在有千言万语想对秦师兄说吧!”

  “那是当然!”程蔓一点不脸红的点头。

  “也是,没想到事实原来是这样,你以后可要对秦师兄好点。”杜晓培叮嘱道。

  “我也没对他不好,”程蔓看向窗外,一棵棵高大的植物在视线中静默飞快的后退,她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不过我现在特想对他说一句话。”

  “我好爱你?”

  “……”

  “不是?那……我们结婚吧?”

  “……”考虑到目前的处境可能会造成同归于尽的人间悲剧,程蔓强忍着掐死旁边满嘴胡言乱语的女人的冲动,没好气的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别乱扯。”

  “没影儿的事你会脸红?”

  “我没脸红。”

  杜晓培大笑不语,程蔓咬牙切齿,一路赌气不与她说话。

  到了杜晓培在城郊的公寓后,杜晓培喊着累踢踢踏踏的去浴室泡花瓣精油澡,程蔓走去阳台给秦准打电话。

  很快那头就接了电话,他低声说了句“等等”,又说“会议暂停十分钟,你们先讨论”,他应该是在开会,她听见他走到安静处,摸摸鼻子,有点抱歉与不好意思的说:“好像打扰你工作了……”

  男人语气不大好,轻哼了声,不答反道:“程蔓蔓,我让你每隔一小时给我一个电话,你做到了吗?还有,我给你打的电话,你怎么不接?”

  “啊?”程蔓愣了下,赶紧解释,“刚才……嗯,和朋友在吃饭聊天,不想被打扰所以设了静音。”她下意识没将今天见了秦锦的事情说出来,尽量让语气随意自然。

  秦准唔了声,并没追问那个“朋友”是谁,只道:“晚上吃了什么?”

  ……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十分钟很快就到了,正要挂电话,程蔓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叫了声:“秦准,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嗯?”他应。

  “你……”

  彼端很安静,知道对方在等她的话,夜色深黯,她的心情蓦地明快起来,程蔓有些狡黠的笑起来,说道:“你很像向日葵!”

  “……”电话那头失语了片刻,复而传来含笑的嗓音,如月光般清越动听,“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想对我示爱。”

  “你想得美!”她噗嗤一笑,又长长舒了口气,说,“明天我就要回校了,要不是你太忙,我真想让你也一起去。”一起去那里的博物馆,看梵高的《向日葵》。

  “怎么,还没走就舍不得我了?”

  “随便你怎么想,”她也不解释,脸有点红,小声嘟哝,“反正不是这个意思。”

  他低声笑了笑,“蔓蔓,你真可爱。”

  这下子耳朵根都恼红了,所幸那人看不到,程蔓再也不想和他多说话,约了明天早上见面,就飞快的挂了电话。

  睡觉时闺蜜俩躺在一张床上,半夜程蔓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杜晓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阳台,正小声与电话那人对话,话音低而含糊,她听不清楚。等杜晓培带了满身从外头染上的凉意钻回被窝后,她想了想,还是出声:“是林子秋打来的?”

  杜晓培冷不丁被她吓了一大跳,拍拍胸脯:“你还没睡啊?”

  她应了声,杜晓培就答:“不是他,是他的马仔,说他喝得醉醺醺的,要我去接他。”

  又不耐烦的抱怨:“他总这样,留着烂摊子让别人给他收拾,小孩子也比他懂事!我烦透了,才不去接呢。”

  敏感的捕捉“马仔”两字,程蔓沉默了会儿,问道:“林子秋不是在大公司做总经理吗?”

  杜晓培嗯了声:“是啊,不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不要理他,他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约会

  小王子对玫瑰花们说:“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因为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了,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会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小王子》

  一大早秦准就来了接人,杜晓培毫无形象的打着哈欠:“还怕我吞你的人不成!话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自问自答,“不可能是老四呀,她又不知道这具体是哪儿。”

  秦准将崭新的牙刷毛巾从便利袋中一一拿出,递给程蔓,“刚从超市买的,先用着,昨天一时忘了这事。”程蔓是带了行李来B市的,打算只呆一天,然后直接在首都机场搭乘飞机,可是很显然的,某人已经把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说起来行李还是他放进后备箱,也是他拿出来的。她犹豫了下,还是不忍拂了他的面子,在杜晓培兴味盎然的关注中僵硬的接过,抬头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有些无语,这个男人连她闺蜜的醋都要吃。

  等人进了洗手间,秦准这才有暇将注意力放到这房子的主人身上,“听你老公说的。”

  杜晓培顿时脸色一变。

  他勾勾唇:“放心,我和他没什么特别的交情,最近的一单生意和他有合作罢了。”

  杜晓培才不会信,冷笑:“没有特别的交情,他会告诉你我住在哪里?”

  他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坐在沙发上松领带,神情有些疲倦,漫不经心的:“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杜晓培气得眼前发黑,这是对老四娘家人说话的态度吗?!!

  “你不要作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否则我家那位要以为我欺负你了。”一夜没睡的秦师兄没耐心应付她,只轻描淡写说,“你们的事我一点也不想掺和,但看在程蔓的份上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有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麻烦你多长点心眼。你老公的日子可没有你过得滋润。”

  昨夜他的合作伙伴大醉不醒,失约缺席,导致一个重要的会议拖到凌晨才得以进行,别说是他,所有陪着熬夜苦等的高层人员也没有一个谁会有好心情。

  程蔓很快就发现了秦准的不对劲。虽然看上去还是神采奕奕的,可眼底浅浅流动的yīn翳却瞒不过她的眼睛,另外,他的衣服还是昨天的没有换下来,有些皱乱,这些完全不是有轻微洁癖的秦某人的作风。

  她问:“你昨晚又熬夜了?”

  他开着车说:“没有。”

  程蔓不信,不悦道:“你又骗我。”

  “哪来的又?”秦准被她不负责任的指责逗得失笑,瞅着她,眨了眨眼,“好吧,昨晚开会耽误了点时间。”

  “你很累,前几天也是。最近你一定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她下意识的摸摸胸口,觉得那里有点闷疼,嘴上却说,“你这样是疲劳驾驶,多不安全啊。”

  “没事,你就安心坐着吧,”他随意答了句,望着前方,目光专注,“反正你是晚上的飞机,时间也不赶,不如这样,我有个提议,你听不听?”

  “什么?”前面想好要说的话被打断,程蔓脑筋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愣愣顺着他的话问道。

  他在路边停好车,转过头来看她,语气自然得好像在与她谈论天气,“我们去约会。”他想了想,“先去吃早餐,再去母校逛逛,然后随处走走,去哪里都听你的,好不好?”

  程蔓犹豫了会儿,摇摇头:“不去了,回你住的地方吧,你好好休息,晚上送我上飞机就行了。”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确定要去我住的地方?”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勃然大怒,面上却强撑着,“干嘛这样看我?以为我不敢去?”

  他好气的摸摸她的头,像安抚炸毛的小宠物,叹了口气,眼神明了又暗:“你马上又要走了,我想和你呆在一起,制造更多的回忆,就这么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我。

  她嘴角微抽,骑虎难下。

  他又微微笑起,悄悄握住她的左手:“不过我不想勉强你,只是说说罢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程蔓被他说得也有点动心,沉默了须臾,学着他叹了口气,“也,也不是不愿意……”

  怪不得莎士比亚会说爱情是甜蜜的痛苦。

  一个人真爱着的时候,会时时刻刻想要与对方在一起,因为与对方相处的每一刻,分秒流淌着的都是酸甜动人的滋味,令人回味再三却又感觉如此的短暂。

  Q大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是这里的学子,来了一些,又走了一些。

  她和他手拉手在Q大的鹅卵石小道上闲逛,这个百年老校经历了无数风吹雨打,见证了国人由蒙昧到开化的艰难探索,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输送到各个需要的地方去;不知有多少学生曾经在那块草地上大声背过书,在那片幽深僻静的小树林与情人细声喃语,在那个吃不到多少荤菜的食堂排队抢过红烧肉……

  “你看!”程蔓惊喜的挣开身旁人的手,指向不远处湖里三三两两浮水的鸳鸯,“上次我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它们,问了学生说是害怕有禽流感,校方把鸳鸯给捉走了。没想到居然又放养回来了,”她仔细数了数,又叫起来,“哈!还多了两只!”

  秦准循着她的手指望去,皱起眉,不感兴趣的说:“几只鸭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鸭子?!她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问,“你好歹也在这里呆了快四年,难道不知道这是鸳鸯吗?”

  “没注意过……大概是我们学院离这块比较远,”秦准又抓住她的手,牢牢握紧了,听她说那是鸳鸯,也露出感兴趣的神情,眯起眼观察了几秒,若有所思的说,“还真是成双成对的。”

  程蔓皱皱鼻子:“怎么会没注意啊……”她记得他以前常常去她们学院陪她上课,一定是要经过这里的。

  秦准不甚在意,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来到实验楼的情人林:“我倒是对这小树林记忆深刻。”

  程蔓点头说:“那是自然的,你和女朋友们约会的最佳地点嘛!”

  唔,怎么闻到了陈年老醋的味道?

  秦准捏捏她的手心,眉眼柔和,侧脸笼罩在树叶间隙摇曳的光晕之中,“你还记不记得,这是我们第一次打照面的地方?”

  程蔓嗯了声,“当然记得,那会儿你和一个大美女在这里约会嘛——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林淼?”

  他愣住,隔了几秒才说:“你误会了,那天我是和她在这里谈分手。”言罢,又想起了点什么,唇角抿成平线,“你才是吧,一路都在和孔旻打情骂俏。”

  远在西藏支援祖国建设的无辜孔旻躺着也中枪。

  “你瞎扯什么?我和孔旻可是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同你不一样。”程蔓不屑地看他一眼,反驳,“既然是谈分手,那就证明你和她还是有过关系吧?”

  “关系,能有过什么‘关系’?”醋意当头,他不悦的沉了脸,“我对不是真心喜爱的女孩根本硬不起来。”

  “……”程蔓怔了怔,回神的时候大脑一嗡,脸轰得烧红,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结结巴巴的,“你,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他认真的反问:“怎样的话?”

  “……臭流氓!”程蔓推了他一把,脸红得快要滴血,他分明是故意的,“你就欺负我吧!”狼狈丢下一句话,就想甩开他走人。

  不慎惹怒了小豹子,他连忙逮住她,连声道歉:“别走,我错了还不成吗?……”从身后抱住她,他附在她耳边轻声笑着说,“……何况也就欺负你一个而已。”

  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在机场候机厅程蔓给父母打了电话,絮絮叨叨说了近半小时才挂断。广播里甜美柔和的嗓音回荡不止,一遍遍提醒乘客进站检票。

  秦准站起身,替她提起行李,思索了会儿,说:“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程蔓嘲笑他:“别说大话了。如果你敢,罗帆兄非追到美国把你给五花大绑带回来!”

  “我知道,”他勾唇一笑,眸光流动,“就是随便说说逗你玩的。”

  程蔓提不起劲来生他的气了。

  他被她甚是可怜的指控眼神一看,如墨的目色柔软了下来,倾过身子,眷恋的摸了摸她红润光滑的脸颊,说:“你一个人在那里要好好的,晚上不要出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他严肃叮嘱,再度化身老妈子,担心得眉头紧皱,“尤其是男人,男人都是禽兽,你看起来就一副傻傻很好骗的模样,更要加倍小心。”

  程蔓嗯了声,心道原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嘛。

  又交代了些其他**毛蒜皮的小事,见程蔓都点头答应了,他满意的亲了她一下,“乖。”好似亲一下不够,他索性捧起她的脸,当众上演火辣辣的香艳舌吻。这一幕发生在机场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程蔓把头埋进他怀里,努力假装啥事都没发生,抿了抿有些刺痛的唇,小声说:“那……我走了。”

  想了想,又说:“你,嗯,好好保重自己,注意安全,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他闻言身体微顿,苦笑一声:“我姐姐找过你。”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他忽然感到有些烦躁有些狼狈,臂弯紧了紧,“她说的你不用在意太多,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再过几人就轮到她检票了,从她开始的队伍已经与前面断了一大截,后头排队的发出不满的吵杂声。程蔓只得推了推他的胸膛示意他撒手,应着,“知道了,我走了,你记得要听话啊!”

  他被她的逗笑,松开了手,目送她进了检票口,那双乌黑如墨玉的眼眸隐藏在长睫暗影下,流光溢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下午要考最后一门,所以明天可能不会更,大家也可在22点50分左右刷新一下,如果没有更新那请第二天再来看。PS:我的网卡早过期了,最近都是借用别人的电脑更新,也不好意思占用太久,所以很抱歉已经很久没回复评论了OJZ,后天啥时去个网吧,我会一个个认真看并且回复。

  ☆、终章(上)

  在费城的日子分外安宁。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期间杜晓培打来电话说,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她的婚姻。

  “林子秋太孩子气了,他喜欢折磨我,但更喜欢折磨他自己。原来我觉得与他斗其乐无穷,现在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突然就觉得我自己才是最无聊的那一个。”

  程蔓没说什么,只淡淡嗯了声表示了解了,然后说:“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行,当然,如果就我私心来说,我希望你的决定是对你来说,最好的。”

  这么多年来,程蔓从没试图去追问杜晓培与林子秋之间的事,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杜晓培虽然粗神经,但一点也不傻。

  有一天她上网,无意在国内最大的论坛上看到一则新闻:“特区S市副市长被揭发贪污巨额公款,利用上市公司洗黑钱,同时涉嫌买凶杀人、包庇受贿等诸多违法行为,现已被停职双规,部分罪行已被查证是事实。”

  底下有网友评论说:“其中一项罪名就够他吃不了兜着走了,犯了这么大的罪没有十年八年是出不来的。”

  也有人幸灾乐祸的猜测:“肯定是惹到了不能惹的厉害角色了,要不然天高皇帝远的,要查点什么天朝也是鞭长莫及……”

  果然没隔两月,判决结果就公开了: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所有财产,判处死刑。

  空调没修好多久又坏了,程蔓坐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窗子外吹进的风透心的冷,她打着颤跑去把窗关好。然后出门,她与艾利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程蔓住的地方几百米外新开了一家田园风小餐厅,名字很特别:苏珊很难等。附近的居民都简称其为苏珊。

  老板是个美籍法国中年男人,擅长各国美食,年轻时拿过的烹饪大小奖数不胜数,尤其牛排煎得十分油嫩鲜美,火候和调味品的掌控完美的令人拍案叫绝。每到饭点,从厨房里飘出的诱人的香气时不时就将路人勾引进去,从此成为常客。

  这里的冬天其实是很难熬的,虽然费城常年湿润并不算太冷,但纬度高却是事实。这样的天气里,将自己裹成了球的程蔓坐在苏珊的店里与老板闲聊,这里的人都叫他阿尔法,没错,就是那个长得很像“a”的数学符号

  阿尔法说,十二年前他离婚,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跟随着一个救援队去了朝鲜,在灾区遇见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比他大五岁,不年轻但很美丽,她住在乡下,从来没有出过国,却会一口流利的英文。有一回她对他说,她在书上看到了美国独立时的费城,虽然他们的国家憎恨那里,可如果有一天她能站起来,她希望可以去到那里看看,因为那里看上去自由和充满爱。

  “她曾患过小儿麻痹症,无法直立行走,但她很聪明也很美丽,我告诉她,我可以把她带到费城来,只要她和我结婚,可是她冷漠的拒绝了我。”阿尔法眯着眼回忆往事,一双灰蓝的眸子深邃如海,“直到两年后,我再度去到那个国家,忍不住想再见她一面,可她的家人告诉我,她在我离开的半年后,死于喉癌。”

  艾利完全沉浸在了阿尔法的故事里,听到此处靠在程蔓身上哭了出来。边哭边对阿尔法哽咽道:“她一定是爱着你的,一定是的……”

  程蔓拍拍她的肩膀,心中一动,轻声问:“她叫……苏珊?”

  阿尔法正无奈的看着在自家店里哭得不能自己的艾利,听言笑起来:“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苏珊。她是我的苏珊。”

  “你的苏珊。”程蔓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良久良久,只听到艾利哭得凄凄惨惨的声音。她眨了眨眼睛,想要隐去情绪,低低重复了一遍,“你的苏珊……可是她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要等?”

  阿尔法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明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他笑,眼角鱼尾纹韵味优雅,“不过决定开店的时候我曾想过,或许今后我还会爱上别人,但却绝对不可能再这么深爱了。因为苏珊只有一个。”

  回来时艾利被米缇截在楼下,隐约听见米缇结结巴巴的询问艾利今天是否可以赏光与他看场电影。

  毕竟今天是圣诞节,米缇再害羞木讷也不会想错过这样的表白好机会。

  时临傍晚,天色已是灰蒙蒙一片,程蔓一个人坐回屋里,开了灯与电脑,冻得发僵的手指竟握不住鼠标。她搓着手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进邮箱接收邮件,然后一字一字的认真检查写了一半的论文,word文档雪白的底色衬得屏幕晃晃的刺眼。她看着看着,有些走神,不知是刚才的故事结局太不尽完美,脑中总充斥乱七八糟的各种事物,让她在郁结不安中走不出来。

  她站起来,关上电脑,下定了决心,在电话键上拨了一个号码。没有人接听,她又拨了一遍,把听筒贴在耳边,耐心的等,忽然想起这个时段在中国还是清晨,正想挂断,蓦地听到一个熟悉的铃声在门外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结文!!

  ☆、终章(下)

  “我那时什么也不懂!她使我的生活芬芳多彩,我真不该离开她跑出来。我本应该猜出在她那令人爱怜的花瓣后面所隐藏的温情。花是多么自相矛盾!我当时太年轻,还不懂得爱她。”

  ——《小王子》

  离圣诞夜还有两天的时候,秦准请罗帆及其他几位忠心耿耿的下属喝酒。几个男人在包厢里碰杯痛饮,半点不谈白日险些功亏一篑的惊心动魄。灌下一瓶啤酒两杯茅台的罗帆直呼快哉,大着舌头红着脸说:“师兄……这辈子……不,下辈子我也不要认识你了!自从认识了你,我就成了一天生劳碌命……”他想到自己不仅在公事上要做牛做马,在老板的私事上还要三八兮兮尽心尽力,顿时悲从中来,郁不可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所以为了消愁,他决定:“小哥,再上一瓶最贵的茅台!”

  秦准没说话,仰头将满满一杯烈酒一饮而尽。他倚靠着沙发,思绪陷入了过往,半天才回神一笑,眉眼间并无心事尽了的轻松:“你们尽兴喝,我先走了。”

  连夜驱车前往L市长陵山公墓,天亮时分方抵达,开门的工作人员异常诧异:“先生,这么早就来了?”

  他笑了笑没有答话,独自一人沿着枯枝横生的幽径走去,寻到那一处,立在碑前,俯身将怀中抱着的一束三色堇放下。

  冬天的早上萧瑟又凄清,今年L市没有下雪,其实这个城市向来是甚少下雪的,连她走的那些天也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湿冷干燥,连场雨都没有下。山间雾气慢慢覆上来,又慢慢融入了空气里,他静立了良久,身后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去,看着来人叫了声爸。神情倒没几分惊讶,他早料到他会来,只是时间上比较凑巧罢了。

  秦麟手上空空,什么也没拿,负手立在他身边,虽不再年轻,但身姿挺拔气场卓然,眉宇间尽是上位者惯有的泰然与稳健。

  “这件事,做得很干净利落,很好,怪不得有人会说虎父无犬子。”

  秦准淡淡看自己的父亲一眼,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双手□西装裤兜里,微微仰着头,天空是鸽灰色的白,“爸,虽然妈走了以后,我并不怪你,你有你的立场,但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你真的很失败。”

  母亲走的那个冬天,外公认为是父亲害死了他的女儿,执意要将她的骨灰带回L市下葬,出乎所有人意料,父亲一句话没说就默许了,只是在葬礼结束后,在老家祖坟为妻子立了衣冠冢。他原本是名校教授,后被提携进了机关,成为市长秘书,从市长秘书到副市长,再到市长,过程沉浮,命运将他推进了政治这个乌漆抹黑的大染缸,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不得不为的牺牲。

  秦锦在幼时就被送出了国,十多年不被允许回来,直到秦市长觉得位置坐得够稳了,已经无人可以威胁动摇他,也没有人再敢对他身边人下手了,才淡淡一声吩咐人去接女儿回国。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时候最信任的那人,才是可能伤他最重的那个。他一手提携上来的属下,与黑道勾结,妄想取而代之,不仅想夺了他秦家的权,还意图取了他岳丈的万贯家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向来如此,可出身于书香世家的他,骨子里刻着的那些道德仁义,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早已在观念中生根。

  他的忘年交好友傅老也曾调侃道:“其实你不是当官的料,如今能爬的这么高,若真要说个理由出来,那就是运气太好了。”

  秦麟唇角平直,许久不言。待开口时,语气低沉郁缓:“我对不起你们,尤其是你妈和你姐姐。当年把你姐姐送出国,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你妈心里也是怨我的,我也不理会,我认为我的决定才是正确的。所以你姐后来……我也不能劝她什么,她小的时候我们没有给她足够的爱,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说到底是我的责任。”

  “只是……要委屈观越那孩子了。”他长叹口气。

  秦准不赞同的挑眉,眉眼仿佛又出现了年少时的锐气与不可一世:“我姐有什么不好,程观越能娶到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麟一怔,缓缓失笑道:“是,是我说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目色一顿,看向儿子道,“你和……程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前段日子听人说你们和好了,可人怎么又回美国去了?”

  秦准是何等人?《厚黑学》早已学了个彻底,一听就知父亲话里的含义,他语气冷而笃定,五官在灰蒙的晨色里轮廓很深刻:“爸,我承认我曾错过一回,但绝对不会再错第二次。”

  秦麟颇有兴趣的说:“我现在有点期待见亲家的那天了。”

  秦准就再也没说话,唇角微微勾了勾,面上平静,内里情绪却早已因这番话翻江倒海,他也在期待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不谈也罢,一念及心头赫然微动,好似风平浪静的湖面,让岸边的垂柳的绿丝绦若有如无的轻撩了一撩,痒得连指尖都是一紧。

  秦麟立在原地,远远望着年轻的儿子身影消失在来时的枯败幽径,微微笑了笑,将视线转向墓碑上温婉浅笑的女子,沉黯的目色温柔眷恋。

  早上的阳光大片大片从云层中落下来,稍稍驱散了冬日的衰败。昨晚下了整整一夜鹅毛大雪,松软如棉花糖的雪花落在树枝桠上,落在屋顶上,落在街道上,将天地裹成茫茫银装,又渐渐在日光中温柔的消融,汇成一股股细细的水流滴答汨响。

  就算昨夜努力说服过自己,程蔓还是无法适应清晨睁开眼,会看到一张放大的男人的睡脸。

  即使这张脸很英俊很养眼。

  她有点低血糖,刚睁开眼时脑子仍是空白茫然的,现在若要她为昨晚发生的事做个总结,她大概会说:虽然这张俊脸的主人“技术”不尽人意,但体力与耐心却是非常的好,好到让她咬牙切齿,悔不当初。

  并没有像许多小说中描写的“浑身上下如被卡车碾压过般酸痛”那样夸张,可身体的某个部位难以启齿的不适还是清楚的提醒着她昨夜发生了什么。

  都怪气氛太好,都怪某人出乎意料的小小浪漫,都怪她魔怔了般的意乱情迷,一切的发生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思想迂腐的程蔓同学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两个人才在一起不久,这样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想到昨夜某人不知节制的索取,“……臭流氓。”她小声的骂了句,大为光火抽走被子,懊恼地将自己从头到尾裹成了一大团。

  其实早已清醒正装睡的秦准闭着眼睛,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隔了一会儿,悄悄掀起被窝的一角钻进去,光裸的双臂携着寒气环住她,将头埋入她颈窝,低哑的埋怨:“冷……”

  他说话的时候让热气呵在她耳朵上,熨得她耳根痒痒的,一阵阵发烫,她忍不住探出头来,深呼吸:“你好好说话,不要在我耳朵上吹气!”

  被子微微滑落至她的胸前,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痕迹点点的肌肤,若有若有的流露出缱绻与柔和。不知是不是被憋红的脸两腮鼓起,一双清亮的大眼又羞又气的瞪他,再好的春光,不过如此。

  他就着卧室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暖光看着她,眸里异彩流转,并不答她,很快他的唇覆上来,在她的唇间辗转舔舐,不容她躲开,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路亲到她耳边,说:“程蔓,我好像没有同你说过,我爱你。”

  程蔓招架不住,躲闪不及,扭开脸不让他凑近:“床上的话谁会信啊,尤其是你这个花花公子……”

  他笑起来,翻身压住她,将她拢在怀里:“别扭的傻子,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俯下去亲亲她的鼻子,漆黑的眼眸清澈如泉,流露浅浅的温柔,“这下,我是你的了,你现在是不是得抽点时间想想,该怎么对我负责?”

  爱情没有那么多借口,如果不能圆满,只能说明爱的不够。他吻住她因为羞赧窘迫而紧抿的唇,初见时,我没有想到现在会这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嗯……你们没看错,这文到这里就结束了,现在大概想了下,文中几个重要角色都有番外,还想往下看的童鞋可以期待:)也可以提出想要看什么内容,神马平反啊揭秘啊大船啊最有爱了。周期不定,我暑期要进入全面复习,时间拮据,但会尽量赶出来,所以~~你们一定要多多给我鼓励和爱啊(卖萌一下可以不要打我头吗?)

  下面进入俗套的后记:

  这个文拖拖拉拉写了这么久,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前面写了啥,只能一遍遍回去看,然后捂脸,羞愧,飞快修改。《心有不轨》不是我写得最长构思最严密的一篇,但却是我最喜欢最放不下的一部作品。之所以会想写这篇文,初衷就是想要通过一个温情的简单故事,记住这么一段难以忘却的青春岁月,年轻时候的矫情误会犯错无法避免,但有多少人可以在多年后,再遇上与挽回最初最爱的那一个?

  在写文的过程中,我常常感到自己水平不足文笔不给力,许多想要表达的东西都无法传递给你们知道(现实中的何奈其实很木讷很不会说话的哈哈),但无论如何,我都已经尽可能的去做到最好了,也非常感谢你们的强大的耐心与支持,让慢热又磨叽的作者慢慢爬完了一个大坑,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

  (话说,闷骚的作者看评论时经常看得时而傻笑时而皱眉时而泫然,表情之诡异狰狞绝对超乎你们想象。)还有一句绕口的话我真的憋了很久了,再不让我说出来我就ORZ了:有可爱的读者的作者真的很幸福……(心有不轨移动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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