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_嫁给暴君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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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这些日子,大娘娘几次遣人到上阳宫找画溪,皆被她以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为由打发回去。

  她怕卷入是非旋涡。

  时至年底,天气一日寒过一日,连下十几日大雪,天气又干又冷。偶尔天气好的下午,她会登上正殿高大宏伟的龙尾道,远眺柔丹国都的美景。正殿修得极其壮丽,站在殿前,远处山麓清晰可见,国都街道尽收眼底。

  绚烂的光影从殿宇高啄的檐牙投下,形成明亮得夺人双目的光晕。

  到小年那日,她再登龙尾道,看到国都家家户户除尘涤被,阳光充裕的巷陌里晒满被子,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公主府最是热闹。该发的月钱都发了,公主的恩赏也赏了,年节岁末也少烦心事。画溪会带着一众宫女剪窗花、绘门帘,或是为正月十五的元宵准备花灯。都是轻便活,这时候她管下人也比较松,宫女们笑的时候多,充满笑声。

  这是一年最快活的时候。

  辞旧迎新。

  除夕那日,公主要回皇宫陪皇后守岁,有时不要她陪,她就和桃青备一壶酒,准备几个菜,小酌几杯,畅谈来年的梦想。她们都想尽快到二十五岁,可放出府去。画溪绣工上乘,可以开一家绣楼,足以维持生计。若能再找个知心男子,共同对付日常琐碎,相携到老,自是更好。若是不能出去,公主也不会亏待她。

  如今,所有的期望都飘散了。

  她这辈子不会绣楼,更不会有知心的男子。懂她、爱她、怜她、呵护她。

  “公主,回去吧,天凉了。咱们明日再出来。”桃青给她披了件狐裘,劝道。

  的确起风了,风里隐约还裹着雪霰子,拍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画溪捧着暖手炉,用掌心的余温摸了摸脸颊,转身正要步下龙尾道。背离日落的方向,国都的街道上,起了马蹄踏过的声浪,犹如一道道沉闷的响雷。画溪侧身,微眯着双眸眺望声浪传来的方向,因距离太遥远,队伍犹如一列壮观的蚁队,往王宫方向而来。

  数以千计的骑兵,银亮的铠甲被落日的余晖照得衬出橘光,马蹄踏过青石板而起的巨响应和着队伍高亢的声音,响彻国都。

  “王上凯旋——”

  国都不少人听到响动,纷纷走出家门观摩盛况,人群涌动,追随骑兵高颂“王上万岁”,蜂拥至宫门前。

  整座城都在沸腾。

  画溪敛目,纤长的羽睫投下一片阴影,离她新婚之夜过去将近一个月,景仲终于归来。

  画溪下了龙尾道,回到殿内。

  将士在上阳宫进进出出,踏得积雪染泥,踩成碎冰。宫人忙碌地洒扫积雪,显得十分热闹。

  景仲归来的消息传遍王宫,前来觐见的人络绎不绝。

  冬日的天,夜色早早就笼罩下来,寒意料峭。

  画溪思索景仲归来,晚上势必要摆宴,她早早收拾,换了衣裳,等待他传唤。

  然,夜色愈浓,却一直无人传她。

  桃青噘着嘴,呼出团团白气,替画溪整理了下狐狸毛裘大氅的领口,轻声说:“王上那边许是有事情耽搁了,要不我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形。”

  画溪面色微沉,她心里门儿清,自己在这柔丹王宫算怎么一回事。她是名义上的王后,但在景仲等人的眼里,不过是代表大邯的一枝鲜花罢了。

  只要她在这里,就表示大邯和柔丹关系尚好。

  “算了,我自己过去吧。”画溪轻声说,语气平静和缓。

  画溪暂居上阳宫东殿,景仲居西殿。踩着积雪,脚下传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到了西殿门前,画溪看到殿前围着很多穿着银甲的侍卫,手执利刃,将西殿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画溪面露凝重,略站片刻。回到宫内,景仲殿外守卫为何如此森严?

  她迈步朝前走去,侍卫见到来人,纷纷抽刀相向:“王后,王上有吩咐,无干人等不得靠近西殿。”

  檐下挂着新换的大红灯笼,烛光也是暖色的,衬起来刀光寒气稍减。

  画溪脸上端庄的浅笑未变过一丝一毫:“本宫也不许吗?”

  侍卫道:“没有王上允许,谁也不得入内,包括娘娘。属下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见谅。”

  画溪和桃青又沿着来路回去,今日没见到景仲,画溪略略舒了口气,暗自庆幸。可不等她这口气舒完,便听桃青道:“王上这是要置你于何地?回宫不召见便罢了,你亲自前往他还拒不接见。”

  是为她鸣不平。

  画溪却一直在想西殿门前的侍卫,照理说景仲回宫,何必在殿前搞这么大阵仗?而且方才他们到时,刚巧散了一波朝臣。

  想必他们也是求见景仲而不得。

  闭门不出,守卫森严,拒不见人……

  画溪心中突然冒出个极其可怕的念头——或许不是景仲拒不见人,而是他根本见不了人。他可能生病了,而且是极其严重的病。消息一旦传开,柔丹都会大乱。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背心透出来的那股寒意,和空气中的寒意交织在一起,无情地侵袭着她。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景仲若是身遭不测,她当如何?

  景仲无后,新帝多半是从他几位兄弟中产生,最有可能的是大娘娘的长子景昀。先王属意的那位储君。

  她心乱如麻,不敢细想。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旁边小径忽然传出话声。

  桃青吓了一跳,喊道:“是谁?谁在哪里?”

  小径上的响动低了下去,片刻后走出两名男子。一前一后朝画溪走过来。

  “奴婢见过大王爷和明将军。”嬷嬷福礼道。

  这两人就是先王长子景昀和明家大公子明奎,两人进宫有事禀奏景仲,却被拒之门外,出于愤慨,唠叨了两句。

  “这就是王后?”明奎的目光落在画溪的脸上,呼吸一窒。前些日子他听妹妹抱怨过王后为难于她,当众给她难堪。为哄妹妹高兴,他甚至扬言有朝一日定让画溪匍匐于她脚边,为她提鞋。

  女子身上散发出淡淡幽香,若有似无,勾着他的心魂。

  明奎好美色,如此姝丽在前,目光炙热得不像话。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让画溪很不舒服,板着脸略点点头便走了。

  回到东殿,画溪命人传乌云珠,却被告知她不在东殿。这些日子,画溪发现乌云珠在王宫地位十分高,宫娥大多听她管教。当初景仲离宫之时,也让自己有事找她。景仲很信任她,说不定此时她就在西殿。

  画溪忧心忡忡睡下,心怀忧思,一夜都睡得不怎么安稳。

  次日醒来,仍觉精神不爽,疲惫不堪。

  桃青端着铜盆进屋时,就见她坐在床沿,目光呆呆地看着门口。

  “这么凉的天,也不穿件衣服,回头着凉了如何是好?”桃青心疼地扯了狐裘披在她身上。

  画溪坐着,任由她给自己梳洗打扮:“西殿那边,有消息了没?”

  “我方才起来就往西殿去了趟,殿前侍卫又多了,文臣武将站了一地,请求面见王上。说来也奇怪,内侍说他身体疲惫,需要休息几日,谁也不让进去。”画溪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我还看到明家那小姐,兴冲冲跑过去,也被挡在了外面。”

  画溪轻垂眼睛,注视镜中呆滞的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觉得自己猜得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王宫内除了画溪之外,还有大把人如坐针毡。

  夜深了,明氏宫内的灯还没熄。

  明氏皱着眉,神情不悦。座下的是她大儿子景昀和她母家兄侄。明氏是柔丹望族,家族出了好几位王后宠妃,根基颇深。到了这一代,景昀本来有望登基为帝,明家的威望可以持续下去。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景仲,抢夺先机,登基为帝。

  “消息属实吗?”明氏转头看向她的侄子明奎:“他真的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明奎道:“景仲身边的人不好收买,我前两年也是花了好大气力才买通一个给他喂马的小厮。我想,能买通一个算一个,万一弼马温长出息,能成为景仲得力的人也不一定。这不,这回就派上用场了。他跟我说,那天景仲从战场回来,他去牵马,看到那匹马上全是景仲的血,他中了朱旦的箭,箭尖上淬了剧毒。”

  “怪不得他这回回来,概不见人。原来是因为这……”景昀略沉吟,道:“母后,消息倘若属实,现在是咱们下手最好的时机。”

  明氏蹙眉收回目光,缓缓摇头:“再等等,景仲此人心机深沉,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他为了引我们上钩而使的计谋。确定他不堪用了再说。”

  “姑母,此事宜早不宜迟!”明奎脑海中浮现出画溪那娇软媒人的模样,如百爪挠心。

  明氏合眼,微微挥手:“本宫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除夕前夜。西殿还是半点消息也无,乌云珠照旧伺候画溪饮食起居,一切如常,任桃青软磨硬泡,嘴皮子都快磨破,她也不说半点西殿那边的事情。

  这日景克寒来过,风风火火闯进来,闹得天翻地覆,要见他王兄。宫人拦不住,画溪只好陪他做样子闹了半晌。

  他寻了半天,不见景仲,撒气似的抱着殿中的廊柱不肯走。抱着抱着,人就在地垫上睡了过去。

  他睡颜恬静,雪团一样,不调皮的样子很惹人喜爱。

  “王后,您先歇息。奴婢先送世子回去。”乌云珠道。

  画溪又望了眼酣睡的景克寒,给他掖了掖脖子上的毛圈,这才转身回殿歇息。

  回了殿,画溪倚靠在窗边的美人榻,随意拿了本书在读。窗外还在下雪,天色沉郁,积雪已经很厚,来往的宫娥踩进去,半只脚都陷入雪堆。

  “明将军,您不能进去。”殿外响起脚步声,宫女慌张地说话。

  画溪猛地一惊,抬头。

  明奎已经走了进来,他身量那么高,高大的身影投映下来,犹如一堵墙。

  “王后。”明奎狡黠地笑,语气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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